那小賊一身黑衣,身形矯捷,一陣風似的,疏忽來,疏忽去,穿過門廊,穿出華庭別院,穿過滿天亂飛的猩紅花雨,忽然眼角瞥見一抹熟悉的白色,腳步急剎,停了下來。
立在他面前的,正是在大殿外打坐療傷的太子長琴。
黑衣小賊單膝跪地,行了一個鄭重萬分的師徒禮,才抬起眸子凝望眼前人,見他臉色呈病態的蒼白,唇角血跡未乾,心裡猜到長琴必定經歷一場大戰,傷勢很重,聲音有些不穩的道,“義父,你受傷了?”
聽到聲音,長琴從打坐沉眠中醒來,睜開眼睛望著他,臉上竟是無驚無喜,聲音沉沉的,也聽不出情緒,“空兒,你不該回來。”
這黑衣小賊正是緣空。早些時候,他因思念義父思念得緊,便不顧天帝的禁令私下天庭到地府偷偷看望太子長琴,卻被他一通炮轟,只想他趕緊回去該幹嘛幹嘛,別來參和這趟渾水。
緣空無奈,只好暫時歇腳人間,再做打算。卻沒想和溟幽打了一架後,居然在人間偶遇魏然和林小竹。正好遇到鬼門在上元節極不合常理的開啟,放任百鬼夜行。本想跟著魏然他們一起下來查探鬼門大開的真相,卻被魏然一口回絕,但心裡打定的主意他又怎會輕易改變?於是隱了身形,藏好氣息,暗地裡跟在他們身後,伺機而動。這一藏,就藏到了現在。
正想得出神,耳邊響起一聲壓抑的咳嗽,低頭,卻見長琴捂住嘴,肩膀微微顫抖,手指縫裡溢位絲絲鮮血,是他剛才咳出來的。緣空目光一緊,忙探手檢查長琴的傷勢,片刻,收回手垂在身側,道,“義父,你傷得太重了。”
長琴低頭看一眼手心裡的血,嘆口氣,教訓他,“任性!怎麼又下來了?我不是讓你別管我這些事嗎?那麼不聽話!”
“義父一個人在這種鬼地方,我不放心......”
緣空低低的開口,然而話未說完,忽然微側頭,身後一陣腳步聲迅速的靠近,他才醒悟到自己尚處在危急之時,實在不是一個談話的時間,迅速收拾好情緒,拉起長琴的一隻手就開始跑。一黑一白的影子輕越上外牆,一個縱身,齊齊消失在冥河陰慘慘的霧色下。
身後,溟幽和高尋二人呼哧呼哧追著他們,沿著冥河跑出老遠,卻在鬼門前再也看不見那對父子的身影,溟幽急得吹須瞪眼,“臭小子,別讓我逮到你!我要颳了你的皮!!”
高尋盯著鬼門關,目光微眯,唇角略微勾起,那神情看上去毫不在乎《山海經》丟失,默了片刻,他轉頭對溟幽道,“這道鬼門,是惡鬼凶煞到人間的必經之路,裡面積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氣,有進無出。呵,那兩人,一個是毛沒長全的小鬼,一個是又傷又殘的廢物,進去之後就算不死也會丟了半條命。不如我們在鬼門關的出口佈置好人手,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溟幽喘了口氣,這才平靜下來,道,“快去!天行策,我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