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雖然沒有了前世的許多記憶，卻也知道，她說的那一刻是哪一刻，是她決定挖出心頭血、以命開花的那刻。

她陷得太深。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稀薄、透明。夢魔已經開始吞噬她的身體和靈魂。

魏然見之一驚，強忍住身心的痛苦，當下之急，是喚醒她的神智。

他坐在地上，深呼吸一口氣，開始催動天一琴。

一曲忘憂，不再是想象，真真切切的迴響在耳裡。林小竹赤紅的眸子一愣，麖群和白骨紛紛止息。

“小竹，你看清楚，我是誰？”

林小竹緩緩抬起頭，一雙眼睛依然赤紅，瞳仁動了動，出現了點清明的神韻，“你是，師尊？”

魏然繼續撥弄琴絃，錚錚弦響，林小竹眼中的紅光開始消退，半晌，才發出帶有一點溫度的聲音，“你是，魏然？”

“我是魏然，再想想，你是誰？”

半晌，“我是林小竹。”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現在竟是可以說話的？下一秒，她反應過來，之前的自己作為茵竹在夢裡活著，無法說話，可如今清醒過來，身為林小竹的自己、這一世的自己，的確是可以說話的啊！

魏然一挑眉梢，鬆口氣，收起天一琴，欣慰的發現周圍的景象開始恢復之前的平靜。

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還不至於太糟。”

她意識到剛才自己發了狂，一下子扔掉骨刀，“對不起，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屍山顛沛流離，困守百年，師尊不來找她，遺忘她，拋棄她，就覺得好痛，好恨，回過神來，有些愧疚的比劃：我怎麼會突然這樣？你的傷沒事吧？

魏然搖頭，含笑道，“你方才被夢魔迷惑，一時失智。”

林小竹，“夢魔？”

“你在山海經夢境裡，與夢境共生共存。你的心魔產生了夢魔，如果陷入夢境醒不過來，或者不願醒過來，就會被夢魔吞噬，永不得出。”

林小竹看了看周遭沒有什麼變化的猶如夢魘一般的屍山，這種陰森森的氣氛怪嚇人的，“像你這麼說，我剛才不是差點就會死在這裡？”

魏然點頭，見到她一下子蒼白的臉，伸手在她背上寬慰的拍了一下，“所以我必須強行干預，把你喚醒。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夢是假的，哪怕這是你的前世，也需要保持警惕，只有入夢者意識清醒，才不會受到反噬。”

她有些明白，“好難啊，我既要是入夢者，還要是局外人。不過，是不是我只要意識清醒著，就能掌控夢境？”

魏然點了下頭，林小竹深吸口氣，“哦，我差不多明白了，但我還是想問，我現在很清楚自己是林小竹，那我是不是隨便想什麼，夢境都會知道，然後替我實現？”

魏然彈她的腦門，失笑，“你當夢是阿拉丁神燈，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我說過了，夢裡的一切，除了入夢人，都是假的。”

林小竹抱住腦袋閃躲，翻個白眼，撇嘴，“我只是想想，萬一美夢成真了呢？”

說話間，頭頂積年不散的屍汽忽然散開，陽光灑下，竟是久違的暖陽高照，寸草不生的屍山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見，已經是一片水草豐茂、蓮葉娉婷的無際蓮塘。

她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幾根莖幹修長的蓮蓬，蓮子顆粒飽滿，翠綠欲滴，她趕忙扒拉下來一顆往嘴裡送。

魏然卻忽然正了臉色阻止她，“這東西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