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竹不該來此,既已來此,就該好好活著離開。”
溟幽默默掃向陰雲籠罩下墨一樣幽黑的冥河積水,一瞬後,他的笑容漸漸擴散,“放心。”
說罷,他張開十指,各指上纏繞一線黑絲,這十根黑絲在他的催動下旋即沒入魏然的眉心,魏然站著不動,很快救感到身體裡的飄渺無力被迅速驅逐,靈臺漸漸變得充盈,他心知這是溟幽將半數仙力渡入他體內,雖然只是藉此利用自己得到天行策,事畢後會被悉數“取回”,待結束後,他還是睜開眼睛對溟幽報以一笑,“多謝。”
溟幽沒說話,失去半數仙力,此時臉色已顯出無力的蒼白,不過他並不擔心魏然會趁機反撲。
魏然一手持骨傘,一手捏咒,驅動《山海經》,一陣白光大作,清俊的身影就如一縷輕煙消失,彷彿剛才站在此處與溟幽對峙的人從來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
《山海經》孤零零停留在空氣中,瑩白的光暈被黑霧籠罩吞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黯淡。
溟幽抬手滿意的撫摸一把山羊鬍子,嘴角的笑意像是淬毒的匕首,鋒利的割傷人的眼睛,地上打坐療傷的高尋見了,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心道,“若論城府心計之陰毒,這三界之中鮮有人能與這老頭子匹敵,哼,一個區區魏然能奈何。”
......
華庭別院是一個三進三出的雅緻小院,冥河險險從院外擦過,似一匹純黑的緞子環繞周圈,彼岸花從河內一直盛開到河外,一路順著牆垣爬進院中,香撲十里,如楓似火。
沒有人知道,這座院子是一個女子住了百年的香閨。
那是曾經的魔族第一女將軍,影沐。
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可是,可是,自從在彼岸花海見過玄武一面,她就徹底變了!
曾經有多麼不可一世,此後就有多麼放任墮落。
神魔相愛,劫數難逃!
昔日的榮耀急轉直下,被魔族拋棄,被天界追殺,被世人唾棄。皇皇天地,竟只有這裡,是她唯一的、也是最終的歸宿。不過,說是歸宿,不如說是避風港。
為了尚未出世的孩子,她不得不向不愛的人俯首,只求庇佑。
溟幽一直知道,影沐不愛他,借他的愛與呵護來保護她和另一個男人的愛情結晶。這對他來說,有多麼可悲和可笑,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
只是,誰叫他先動心呢?先動心的人,一開始就輸了。
在影沐面前,不管他有多少心機謀算,有多少柔腸百結,他一直都甘做輸家。
轉眼看向身後,茵茵別院,花開繁盛,這裡生活過的女子哪怕已經不在身邊,仍叫他日夜魂牽夢縈。即使知道她的轉世在凡間某處,想見她想得發瘋,可心裡有個聲音卻在瘋狂的阻止他去找她,“她根本不想看見你,她恨你,因為是你親手毀了她的幸福!”
在乎嗎?
在乎!
愛嗎?
很愛!
愛與渴望,愧疚與自厭,這兩股力量,自他的靈魂深處,在一刻不停地糾纏、廝殺,這副軀殼,早就是兵荒馬亂,餓殍遍地。
他是高高在上的八十一殿鬼王,地獄的主宰者,殊不知,他才是地獄本身。
時間在無聲靜默中流逝。漫天只有數不清的猩紅飛花,飄零如雨,淅淅瀝瀝訴說一場早就在無垠時光裡作古的愛恨情長。
眼看《山海經》的光暈只剩一線,風一吹就會繃斷,這時,從一扇掩映的朱漆木門後躥出一個青色的影子,像一陣猝不及防的風,疏忽闖進那幾乎看不見的白光,消失不見。
溟幽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麼,另一個影子又從那扇朱漆木門後躥了出來。來人立在花雨中,白色長袍,漆黑長髮,神情憔悴,身上斑斑血跡。溟幽訝異的看著他,著不是寄居在地府的幽魂、昔日的太子長琴嗎?他通常會在冥河畔香積亭邊彈琴冥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一直都和那鬼丫頭在一起,暗中助她?
溟幽看著長琴的眼神幽幽森冷,上下打量,唇邊有似笑非笑的意味,“看來殿下傷得不輕啊?”
長琴不置可否,隨意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汙染盡的雪白長衣,只微微一笑,道,“若是關心,我便心領了,若是他意,實屬多餘。”語氣倦怠,態度輕慢。
“長琴,如今在我的地界上,你是不是該知道什麼叫自知之明?惹怒我對你來說不是個明智之舉啊。”
長琴輕輕嗤笑道,“我知道你隨便找個理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