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竹是被摔醒的。
許是昨夜心裡裝了太多事,輾轉難熬,破曉時,清醒一陣,打個哆嗦,又縮排被子裡培養睡意,不覺睡著了。
一覺睡得很沉,再醒來,窗簾敞開,天色大亮,她舒適極了,裹著被子翻身,以為是睡在自個兒床上,誰料一翻就摔了個結實,頭朝下,臉貼地,砰的一聲。
“我去,這地也太硬了!”胡亂罵了一句,穿好衣服下樓。
熟悉的古典裝修,雕花桌案,水墨屏風,香爐茶壺,花瓶棋盤,筆墨紙硯,樣樣具備。
難怪魏然身上總給人一種墨水罐子裡泡大的文人氣。要是他戴上一副金絲邊兒眼鏡,執卷往桌案邊一座,再那麼徐徐一笑,保不準要迷倒一片學生妹。可惜,林小竹不是隻看臉就會被迷惑的,她可還記著昨晚他是怎麼對自己的。不過,她度量大,心性不喜斤斤計較,也懶得去問他為何過河拆橋,算了。
倒有一事,她不得不問,實在覺得奇怪,昨晚他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魏然正安靜的吃早餐,水晶包子,蔬菜粥,一杯手磨咖啡,上好的藍山,每樣兩份。不消說,也給林小竹準備了。
聽見腳步聲,他並沒有抬頭,吃完最後一口包子,用餐巾擦乾淨嘴,端起咖啡淺啜一口,才悠悠然開口,“過來坐,咖啡是我磨的,其它是買的。”此刻的語氣,倒像是在招呼一位故人,親切而友好了。
林小竹走過去坐下,塞進嘴一個晶瑩剔透的包子,一邊嚼著一邊吐槽:魏然這個男人,除了那張臉,哪裡有半點像是前世的師尊?整個人像被裝在玻璃箱子裡,在裡面閒散傲然疏離的看世界,外面的人呢,卻看得著他摸不透他,他的個性,他的態度,他的世界,無一可知。
林小竹吃飽了,放下筷子,端起咖啡,喝一口,苦的!直皺眉頭,“你沒有放糖啊,這麼苦,你也喝得下?”
魏然啜一口,細細的品,“喝不慣就放下,別勉強。”
“你是怕我糟蹋好東西吧?”林小竹直接放下,抬起袖子擦嘴,又湊近聞一聞,“聞著是挺香的,不過真不是我這等小老百姓消受得起的,還不如給我來杯豆漿呢。”
魏然照例頭都不抬,“我這兒不招待人,你吃好了,就走吧。”
林小竹一怔,“去哪兒,我不走。”語氣像是個無賴,篤定了就要賴上他似的。可他是誰?她又憑什麼賴?林小竹說這話時,自覺底氣不足,心有點兒虛。
魏然端著咖啡,這才抬起眼皮看看她。
他這神色,是要趕人的預兆?林小竹眼睛咕嚕一轉,急忙找補,“額……我是說,我還有問題沒搞清楚呢,搞清楚了,我自己會麻溜兒走的,這會兒不著急,呵呵,不急。”
魏然輕輕抬起嘴角,右手食指在瓷白的咖啡杯邊緣緩緩打著圈兒摩擦,笑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清楚你家裡那位不速之客的長相,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溺水身亡,又為何自己現在一點印象也無?”
林小竹張了張嘴巴,最後只嚥下一口口水,好半天才咧開嘴,故作鎮定的笑道,“你既然知道我要問什麼,那就乾脆點兒,都告訴我咯。”
魏然微微偏過臉,黑墨一樣的眼睛度上一圈明媚的晨光,眼底淺水似的笑容,在這個平常的清晨,有著不平常的深意。
“好,我會告訴你,在那之前,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你的前世,也就是筃竹,在啟動天行策失控導致時空失序的時候,她的一縷魂魄穿越時空到了現在這個世界?所以我才能輕易的利用骨傘找到你。”
林小竹用力回憶,才想起來,進入山海經夢境之前,他確實說過這麼一番話。可仔細想來也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筃竹的一縷魂魄變成了現在的我?不會吧,一縷殘魄就能變成一個活生生的我?”真的是不可思議!
魏然淡淡的勾唇而笑,“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是,是因為你現在的身體裡的確住著筃竹的那縷魂魄,而你也找回了前世關於她的大部分記憶,從這點上來看,你就是她無疑。”
“那你為什麼又說不是?”林小竹急得要抓狂。
“不是,是因為你在溺水而亡之前,身體裡住著一個完整的靈魂,那是另一個人的靈魂。那個人死了,寄居其中的一縷魂魄才得以完全佔據這具肉身,慢慢滋養出具有筃竹生命印記的一個嶄新的靈魂,也就是現在的你,林小竹。”
“我聽是聽懂了,可我還是一頭霧水啊,比如,這和我失憶有什麼關係?和我溺水身亡有什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