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琴回頭掃一眼被聲勢嚇得不敢吭聲的高尋，“過來！”

高尋磨磨蹭蹭走過去，立在長琴跟前，不敢抬頭。

他分明認定自己沒錯，但不知為何，就是害怕面對師父。他還是第一次見師父發這麼大的火，心裡便有幾分摸不準一會兒該怎麼應對。

“五日前，你私自離開堯山，山門前無人值守，叫一隻兇獸闖進來傷了小師弟，那日我問你因何外出，你回答我，山中無聊，才偷偷下冥界遊玩，我念你年紀小，心性好玩，不打算如何追究，只罰你跪在山門前反思己過，可我未曾想到......”

長琴將那塊青色布帛扔到高尋臉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布帛飄到腳邊，高尋撿起，看見上面的自己，直接愣住了。

“孽徒茵竹，汝期滿師門，私盜天行策，其是罪一；移星斗，覆乾坤，損天道，其是罪二；不思悔改，辱滅天威，背離正道，其是罪三。玉清宮水神殿將不容此徒。諫革除仙籍，鞭笞三百。貶入屍山，永世不得出。”

字字句句，叫他動彈不得。

良久，他抬起頭來，“師父，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知了會用判官筆做出這種事？沒想到你的好心之舉實則是助紂為虐？沒想到我會因為一個外人對你大發雷霆？”

高尋睜大眼，惶恐的說不出話。

長琴轉身，望向天空，滿庭雪花紛落，他伸手接住一朵，垂眸盯著手心的雪花，半晌，微微搖頭嘆息道，“尋兒，你還記得我帶你回來那日說過的話嗎？”

聞言，高尋撲通跪下，害怕得涕淚橫流，一下一下對長琴磕頭，哭著喊道，“師父，師父，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求求您，不要趕我走......”

長琴轉身望向他，“真的知錯了嗎？”

“師父，我真的知錯了。”

“那你說，你哪裡錯了？”

“我，我，我不該聽信小人的話，做了別人的幫兇......”

長琴搖了搖頭，高尋更加賣力的磕頭，結結巴巴道，“不，不對，我，我錯在不該不聽師父的話，要是我聽師父的話，每日認真修行，就不會輕易地被別人幾句話給蠱惑了，從今以後，我會好好聽師父的話，師父，求求您，原諒尋兒這次......”

長琴長嘆口氣，看著地上那個因為恐懼而變得戰戰兢兢的少年，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時，他臉上那種哪怕深陷絕境也從不低頭的眼神，長琴遺憾的想，或許帶他回來，不是救他，而是害了他。

“罷了，尋兒，你先起來。”

“師父，你不原諒我，我就不起。”

思考良久，長琴最終還是做了決定，轉身面向那株向寒而開的白梅，好半晌才艱難的開口，“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師父，稍後，你自行下山去吧。”

“......”

高尋淚流滿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那麼依賴的師父會說這麼絕情的話，他喃喃道，“師父......”

“當年我帶你回來時，就告誡過你，我可以容忍任何事，但是決不能容忍我山門中人做任何傷害他人之事，否則就即刻離山，”他回頭看向高尋，“當初你是怎麼回答我的？你說，但凡害人害己，就天誅地滅。我們師徒一場，我自然不忍對你動刑，也不會將你交給天家處置，如今，你只有離開這一條路。”

高尋抱住長琴的大腿，哭喊道，“師父，我不甘心，不甘心，為什麼我就煩了這樣一個錯誤，你連一個改過的機會都不留給我？你是不是嫌棄我只是凡間一個馬伕的兒子？”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

“我明白，你一直偏心小景，不僅因為他聰明伶俐，深得你心，還因為他是司命仙君的兒子，他以後要繼承仙君之位，所以你常常私下單獨對他授課......師父，這些我都不計較，我只想留在你身邊，求你不要趕我走！”

長琴閉上眼，心中萬千不忍，但他無可奈何，如果繼續把高尋留在堯山，他勾結判官犯下重罪的事情遲早會敗露，到時就算他想要保他，也有心無力。半晌，他指了指山外，高尋還來不及說話，只見一道白光閃過，他就被卷飛了出去。

山門外那條盤山小路，他曾經走過無數次，還記得第一次牽著師父的手走上這條小路時，內心那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感——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有一個歸宿。

他不願意離開堯山，從地上爬起來，雪地溼滑，他摔了好幾跤，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