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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橫渡遺忘之海

接下來我們要講的故事,暫時以一個亡者的視角。

別擔心,他依然是我們書中最重要的角色——亞伯·蘭斯,只是死亡使他失去記憶,變成了迷茫的白紙。

亞伯彷彿被扔進了光芒的海洋,光點混亂地活動著。

形狀、顏色、灰白。

氣味、聲音、感官。

光線、觸感、思維。

當這些特性被剝奪時,亞伯進入了永恆的虛無。

他就這樣在一片虛無中呆了幾天,也許是幾個月,亦或者幾年,反正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連時間也將湮滅。

那是一種乏味到難以容忍的虛無。

沒有過往,沒有將來,亡者身邊什麼也沒有,空洞和寂靜是世界的主旋律。

時間停止了流動。不,這裡沒有時間。亡者的意識就是時間,是唯一的存在。

然而,假如時間的流逝取決於意識,那麼一無所知的他就不能遠離自己的過去,也理解不了過去跟現在有何關聯,或者在現在對未來作出規劃。他不知道死亡為何物。沒有時間,也沒有什麼前後次序,因與果開始了相互混淆。

白天和黑夜消失了。亞伯在虛無中緩緩地下降——至少,他的感官告訴他,他正在下降,可在虛無中,這個概念也不被需要了。

忽然,陌生的歌聲傳來,發音怪異,迷人萬分。

“…p?eδ'?μβpotoνa?μaθe?o,ix?p, o?o?πeptep?eiμak?peσσiθeo?σi。”

(古希臘,音:rhee d' amvroton haema theio, ichor, hoios per te rheei makaressi theoisi。譯:女神流出的不朽之血啊,彷彿靈魂於寂靜中湧動。荷馬《伊利亞特》)

隨著歌聲,浮動不定的光一縷縷劃破黑暗,逐漸匯聚成視覺化的幕布,覆蓋住亡靈的雙眼,大地灰茫茫的,荒蕪、貧瘠、孤寂、安靜得令人畏懼。

霧氣擦拭著亡靈纖細而輕盈的身體,發出“嗚嗚”的低語。

濃濃的白霧彷彿紗布,亡靈無法分辨眼前模模糊糊的場景,他下意識地前進,好像走上了一條路,也許是一座橋,因為他聽到兩側傳來蘆葦搖晃的沙沙聲。

朦朧之中,橘橙色的燭火搖曳,從水面上升起萬家燈火,又歸於黑漆漆的顏色。

亞伯的目光和思緒都是漫無目的,不規律地左右搖晃著頭,茫然四顧。他企圖思考,給眼前看到的景象賦予形象,產生“合理”的Imago。

認知。

我必須要找回我的認知。

道路的兩邊,有一些更為暗沉的陰影,顫顫巍巍地無限延伸,那是什麼呢?

蘆葦嗎?小溪旁邊經常長著飄蕩的蘆葦,每當下雨時,它們挨挨擠擠地矗立在清冷的霧氣當中,綿延不絕,組成一張毛茸茸的掛毯,遮擋著通向更深、更黑的森林入口,後者在夜色中不動聲色地活動著。

不。亡靈想起來,那不是蘆葦,而是和他一樣死去的靈魂。

“嘩啦啦、嘩啦啦……”

水聲輕柔地攪動著,濃郁的霧氣遠方,隱隱有一個巨大的黑影緩緩接近,海面上星星點點的昏暗燭火正是從上面傳來。

亞伯跟隨所有的靈魂,被歌聲吸引著走向霧氣深處。

蘆葦向兩側劃開,一望無際的大海出現在他的面前,亡靈們一言不發,一個接著一個地走向這片溫柔的、代表了終極的大海,義無反顧,直到他們的頭頂消失在泛起白浪的水面為止。

亞伯走到岸邊,海浪拍擊著溼潤的土壤,吃掉了他的雙腳。

靈魂如同晶瑩剔透的鹽,一旦被這片大海舔舐,便融化得無影無蹤。

他低下頭,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出一張陌生而熟悉的臉,嬰兒、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的面孔交織變化。

在這裡,時間不僅是線形,也是環形,類似行星按照特定軌跡的自轉。

大地浮在水上,宇宙中充滿了靈魂。

水面的倒影張開嘴,遙遠的歌聲雌雄莫辨,古老的語言順著風鑽進亡靈的耳朵。

這種呼喚是致命的誘惑,亡靈張開雙臂,準備跳入無邊無際的大海。

就在片刻之間,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從海邊拉開。

這個人在黑暗中看著亞伯,雙眼異常明亮,由金子或寶石製成,上面刻畫著一座神廟。從那雙黃金的眼睛發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