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條件反射地麻溜跪倒在地,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
皇帝在宮殿內來回走動,已經在暴怒的邊緣,朱厚照知道這會兒自己說什麼話,皇帝老爹都聽不進去,還是等他發洩完之後再說。
轉了有一盞茶的時間,皇帝感覺自己有些疲累,繞到龍書案後一屁股坐在龍椅上緩了口氣,冷哼道:“逆子!在你眼裡,朕是昏君嗎?”
“陛下!您是明君還是昏君,臣這個做兒子的說了不算,而是天下的百姓說了算。”
“百姓愚昧,又如何辯別忠奸,這天下還是要靠讀書人的口碑。”
“您覺得讀書人重要,給了讀書人足夠的尊重,可是讀書人又是如何回報朝廷的,從您繼位之後,賦稅收入一年比一年,陛下能告訴臣這賦稅去了哪裡?
這天下可是讀書人在管理,各地的賦稅也是讀書人在負責徵收,為何賦稅會越來越少?”
皇帝詫異地看著朱厚照,就像不認識了一般,自己的兒子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國事了。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皇帝懷疑有人背地裡教授太子。
“沒人告訴兒臣,每年的戶部賦稅匯總都有據可查,兒臣怎麼說也是太子,想知道這些事並不難。如今西北急需大量的軍費練兵備戰,可是朝廷卻是捉襟見肘。
臣無法想象一個號稱中興的大明竟然連一個草原上的小部落都對付不了,這樣的中興說出去會不會讓煌煌史冊恥笑。”
“朝廷賦稅減少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並不都是讀書人的錯,我皇家也有很大的問題,可是祖制難改,一旦做出改變,必定會引起巨大的反對聲浪。
任何的變動都會得罪一大批的人,牽一髮而動全身,根本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皇帝無奈地嘆息道。
看到皇帝的態度軟化,朱厚照也不再硬頂著,也是嘆息一聲道:“爹!兒子說句不好聽的,這天下就沒有不滅的王朝,王朝興衰本就是歷史週期。
可是王朝滅亡文官可降,武臣可降,勳貴可降,唯獨我家不可降,這改朝換代最倒黴的是普通百姓和我家,因此我朱家和普通百姓才是一體的。
想要讓我家不被改朝換代,就不應該向讀書人讓渡利益,而是應該向百姓讓渡利益。
在這一點上太祖爺最是英明,手中握著刀,當官的讀書人敢有任何的異動,那就殺無赦。
在對待百姓上,太祖爺卻是歷代君王對百姓最好的,因此不管太祖爺如何興大獄,殺貪官,懲治勳貴,天下都是穩如泰山。
然而太祖爺一生做的最大失誤就是讓朱允炆繼承了皇位,不是朱允炆有多差,而是朱允炆太親近文官,登基之後將太祖的政策推翻了大半。
讀書人的勢力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大幅膨脹,即使是太宗文皇帝靖難之役後也不得不對文官有所讓步。
到了土木堡之變後,大明的精銳之兵幾乎葬送在宣府,能帶兵打仗的勳臣武將死的死、傷的傷,大明的權力徹底的掌握在了文官手中。
到了今天,武臣見了文臣都自覺的矮了一大截,文官的氣焰前所未有的高漲,而國家的賦稅卻一年不如一年。”
皇帝沉默了,朱厚照的話他聽了進去,他雖然有些耳根子軟,做事沒有多少主見,但是他是很善於聆聽的人,兒子說的這些話句句都是為了大明,為了朱家,沒有任何的私心。
皇帝忽然發現兒子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整日頑劣,到處闖禍的孩子。
良久,皇帝再次站起身來到朱厚照的身邊,伸手將朱厚照拉起來拍拍他的後背長嘆一聲道:“孩子!有些話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今天你說的這些話太激烈了,你想得罪天下的讀書人嗎?”
“爹!得罪了又怎麼樣,只要我朱家的天下還在,只要他們還想過富貴的生活,他們就沒得選擇。現在朝廷對讀書人的優容有些過頭了,兒臣聽說現在地方官府已經不敢到士紳家裡去收稅。
收稅的時候要把士紳請到衙門,好話說盡請士紳帶頭繳納賦稅,至於士紳手裡有多少土地,沒人敢去清丈。
長此以往,我朱家一大家子佔一大塊土地,勳貴佔一小塊,剩下的都會被士紳蠶食,若是有一天朝廷收不上賦稅的時候怎麼辦?”
皇帝知道兒子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宗室這一塊,宗人府在冊的皇族人數累年增加,朝廷對宗室的支出已經不堪重負。
勳貴倒是一直穩定,沒有多大的變化,剩下最大一塊民田如今正在不斷被士紳兼併,若是不加以制止,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