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筱婷的瞳孔放大,直至沒有焦距。
她第一時間看向身側的黃玲,
見黃玲神色如常,她才稍微放下心來。
生活中總有一些事和人,他們常常見不得你幸福。
在你最幸福的時候,給你當頭一棒,狠狠將幸福擊碎,讓你誤以為剛才的美好不過都是一場幻夢。
而你只配活在深淵,
只能在深淵,
讓你陷入深深的懷疑和自卑中,一遍又一遍的怨恨和懷疑,
生生將幸福推遠,推遠,再推遠。
“爸。”莊筱婷艱難地走到莊超英身側。
每走一步,
她的內心都十分沉悶,她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莊超英這個父親。
莊筱婷沒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即使她在外面,推杯助盞時能夠雲淡風輕,掌握局勢。
可在面對自己父親的時候,尤其是一個剛好愛她一點,但是不多的父親的時候,
不需要意識,她的身體就自動進入顫抖和恐懼中。
甚至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
她的身體,已經自動臣服。
這是與生俱來的本領,就像孩子生來就會愛自己的父母。
可當她意識到他們的缺陷,想要反抗的時候,
卻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氣,甚至是需要另一份愛來支撐才敢與之對抗。
更不要說,
那其實不是對抗,她僅僅是想要一個獨立的人格,健全的生長。
僅此而已!
莊超英點點頭,笑道:“筱婷啊,你們回來了。”
說完,
莊超英有些眼巴巴的甚至卑微地看向林棟哲,
“棟哲,”
他蹲下身來,對著林予果和林向安招招手,
“安安果果,到外公這裡來,外公給你們帶了糕點。”
林向安站在原地沒動,
他的目光像兒時的莊圖南,又不像莊圖南,
帶著一絲審視的目光落到莊超英的身上,如刀子一般,割在他身上,
莊超英太瘦了,刀子割上來的時候,甚至流不出血,
只能感受到疼,尋常百倍的疼……
他差點踉蹌一步,
手中的糕點應聲落地,摔裂開來,露出牛奶和雞蛋混合的香味來,
甜絲絲的,讓人的舌尖一軟,似乎都能想象得到它究竟有多好吃。
這樣的目光,差點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甚至可以說是,如同沒有穿衣服在大街上游行的那種鈍痛和羞恥。
林予果嘆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懶懶地叫了一聲,“外公。”
莊超英彎腰抱起林予果,
“哎,果果,你看外公給你帶了好吃的。”
糕點是時興的糕點鋪買的,價格不便宜。
他看向地上的糕點,
有些尷尬,無措地看著黃玲。
莊筱婷閉了閉眼,將自己的情緒壓下去。
剛才莊超英彎腰的時候,
她都擔心他的腰斷了。
她毫不懷疑,林予果這顆果實會把莊超英那遲暮的腰壓斷掉,
儘管那不過是一個六歲小女孩的體重。
實在是,莊超英現在的狀態太糟糕了,
除了瘦,莊筱婷找不出第二個字來形容了。
莊筱婷嘆氣道:“爸,你有錢自己留著,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買點衣服。”
莊超英原本還有些肉的身體,
現在變得瘦骨嶙峋的,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衣罩在身上,風一吹,就鼓起一個大大的包來。
修長的手指,如今只剩下骨節和一層薄薄的皮。
莊筱婷有些難過,
那隻剩下骨節的手,捏在她的心上,硌得她的心有些疼。
莊超英來到上海,黃玲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始終是不冷不熱的。
宋瑩也只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禮貌地將他迎進屋。
此時,莊筱婷的一聲“爸爸”,
他似乎是終於找回點尊嚴。
“爸爸”這兩個字,天然就帶著權威尊嚴和上位者的姿態,就像你在外面不會說“我是你兒子”,
但是你想佔一個人便宜的時候,就會說“我是你爹”一樣。
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