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廠的夜晚,格外的寂靜。
春末時節,溫度剛好卡在尷尬的階段。
低,達不到穿棉襖的程度;高,夠不上穿短袖的溫度。
正如莊超英在電子廠父母的家一樣,尷尬,而又讓人窒息。
黑夜中傳來莊奶嘶啞伴著咳嗽的聲音,“超英,超英,我要痰盂。”
莊超英在黑暗中摸索著眼鏡,忙不迭應著:“來了,來了。”
伺候完莊奶用痰盂,
莊超英拖著疲憊的身軀,剛躺在床上。
他望著樹枝上的皎潔的月亮,心中慘淡無比。
剛合上眼睛,就有聽見莊奶此起彼伏的咳嗽,那劇烈的咳嗽彷彿要將他吞噬。
“超英,水,給我杯水。”
剛湧上一絲睡意的莊超英又被叫醒了,他躺在床上,任由咳嗽和叫喊聲將自己淹沒。
“超英!”莊奶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像是隨時要斷氣似得。
莊超英帶著怨氣,掀開被子。
藉著月光倒了杯水,伺候莊奶喝完水,
這才又躺回床上。
這一次,他還沒來得及合上眼,
就被莊爺叫醒,“超英,我要上廁所。”
莊超英不耐道:“爸,旁邊有尿壺,你用一下吧,我明天給你倒掉。”
莊爺抄起手邊的菸袋砸到他床上,怒聲道:
“讓你伺候一下我,你就這麼不情不願嗎?”
菸袋直直砸在他額頭上,
莊超英忍著怒氣,起身伺候莊爺起夜。
七七八八折騰下來,已經天亮了。
他不得不簡單洗漱一下,趕著公交去上課。
站在寒冷的街頭,莊超英的腦海中突然想起莊筱婷說的話——
“哥每天起來都用冷水洗臉,說是怕騎車的時候摔下來。”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那時候阿玲也這般難受嗎……
莊超英頂著黑眼圈,上完兩節課,實在頂不住和其他老師調課提前回家了。
他提著林棟哲給他從香港買的公文包,
心想:“回去一定要跟他們商量,讓趕美或者趕美媳婦兒去照顧二老,自己還要上班,他們不上班。”
他抱著一絲期許,步伐也邁的輕快起來。
剛回來家中,
腳邊就一個杯子碎開來,差點砸到他身上。
昨晚被菸袋砸的額頭還在隱隱作痛,莊超英皺起眉頭,放下公文包。
“阿媽,怎麼了這又是?”
莊奶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嘆氣道:“超英啊,你是不知道,振東那物件說是要沒有房子,就不結婚。”
莊奶很是為難地看著莊超英,“可是你也知道,趕美學歷不如你,工資自然也是比不上的,哪有錢買房?”
莊超英低著頭,不發一言。
莊奶一看,有戲。
趕緊道:“之前讓振東振北去你那住,正好補補課,結果黃玲不讓,導致他們都沒考上大學。”
趕美媳婦也接話道:“大哥,那你曉得的啊,沒有考上大學就找不到好的工作。”
“他們倆現在的工資,怕是一輩子也買不上房啊。”
莊趕美坐在一邊,
任由兩個女人為他爭取著利益。
莊爺一拍桌子,“超英,你就拿出你的存款來,先讓振北買房,他成了親,後面再慢慢還你。”
莊奶在兩人之間打量,
笑道:“說什麼還不還的,就算是給也是應該的,他是孩子們的大伯,都是一家人。”
莊超英腦子嗡嗡作響,
他忽然想起莊筱婷臨行前對他說的話——
“爸,雖然你對奶奶和小叔一家的觀感很好,但是我還是勸你一句,你自己的錢還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我和哥著想啊。”
……
莊超英嘆了口氣,“我只能拿出兩千來,再多的沒有了。”
莊奶眼神一凝,
“怎麼會?你不是至少有五千嗎?”
之前和黃玲離婚的時候,黃玲不是說過他那裡至少還有五千塊嗎?
莊奶連遮掩都忘記遮掩,脫口而出。
莊超英看向莊奶,眼神帶著審視。
“媽,圖南結婚的時候也是要錢的啊,我那時候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