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薑糖在曹根生廠裡幹活的時候,跟曹根生提過籤合同的事兒。
但是曹根生那麼重視傢俱廠的人,也只是擺擺手說用不著,覺得傢俱廠的師傅都很信任他,用不著籤什麼合同,顯得太見外了。
薑糖後來就沒提過。
其實用工籤不籤合同這事兒,在他們這兒真不算啥大事兒。
就連他們去木材廠拿貨,很多老熟人都是口頭協議。
只要雙方都遵守口頭約定,那就是什麼事兒都沒有。
但是薑糖發現最近幾年電視上老放出一些說不籤用工合同,工人維權難之類的事兒,她就覺得這多少是個訊號。
說明社會整體慢慢重視這一方面,她也跟城裡的老闆們聊過,已經有很多企業開始跟員工籤合同,顯然是大趨勢。
雖然合同就是一張紙,但是簽了和沒簽感覺上確實不一樣。
只是他們這種鄉下工廠,不管是老闆還是工人,都注意不到這一塊。
對大多數人來說,只要老闆能按時發工資,就是好老闆,其他都不是問題。
再說了,這種不成風氣的東西,就算有人知道籤合同是保障自己的事兒,但是大家都怕得罪老闆,根本不敢單獨提出來。
槍打出頭鳥,誰提誰就是搞事兒,合同會不會籤不知道,說不定還會被辭工,誰敢提啊?
這就是老闆特權,老闆不說籤,工人不能提。
但要是有人專門舉報,那就另當別論了。
薑糖舉報曹根生傢俱廠的第一件事,就是舉報他家傢俱廠跟工人沒簽合同。
薑糖還料準了人家查到曹家傢俱廠的頭上,曹根生也沒辦法跟她一樣現場作假。
因為曹根生不認字不說,他這輩子就不知道合同長啥樣。
胡定安原本應該是知道的,可惜胡定安覺得當土老闆降低了他海歸的身價,瞧不上這事兒,所以壓根不知道傢俱廠的具體情況。
薑糖本來也沒打算做壞事,誰讓胡大花心眼子那麼壞呢?
她能做初一,就別怪自己家做十五了!
她二十分鐘就把舉報信寫好了,可見她舉報的決心有多重!
……
“誰是這裡的負責人?我們是縣裡勞動部門的,前天接到舉報,有人反映你們廠沒有跟工人簽訂勞動合同,我們過來調查一下!”
行政人員證件一出示,曹根生就懵了。
曹根生:“什麼?”
工作人員看了他一眼,“我們來調查工廠有沒有跟工人簽訂勞動合同的事兒。”
說著,幾個工作人員分開,一個留在原地跟曹根生說話,其他幾人分開去工廠,找工人瞭解情況。
曹根生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這廠子開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說過啥勞動合同。
還是幾年前薑糖有一次問過他,他當時就覺得講究那麼多幹啥?有那個必要嗎?
他又不是不發工資,籤那玩意幹啥啊?
弄的好像他多不靠譜似的。
曹根生打死都想不到,怎麼會有人舉報他家跟工人沒簽合同呢?!
曹根生傢俱廠門口也圍了一圈人。
沒辦法,這年頭但凡有穿著單位制服的人出現,後面必然會圍著一幫圍觀的人。
大家都想看熱鬧。
薑糖跟胡大花有樣學樣,也帶著牙牙來看戲了。
她從後面伸脖子問:“唉唉唉,大叔,這裡咋啦咋啦?”
一個在附近幹活的老頭子,聽到有人問就說:“說是曹老闆沒跟工人籤勞動合同,叫人查出來了。要罰款呢!”
薑糖:“哎喲,這得罰多少啊?”
老頭子說:“我剛剛好像聽到說罰雙倍工資。”
薑糖看熱鬧不嫌事大:“才罰雙倍工資呀,這麼缺德,應該多罰一點啊!”
那周圍的人聽到了,不由自主都鬨笑起來。
曹根生焦頭爛額,人家要查合同,他壓根拿不出來,另一邊去調查的人也回來了,說工廠的工人不知道啥是合同。
這就是明擺著沒簽合同嘛!
這罰款是罰定啦!
薑糖有點不滿意,就罰款就沒了?
她還以為得把工廠關幾天呢!
一掉頭,薑糖看到一個眼熟的人影站在工廠偏門的地方。
她立刻抬腳走過去,“哎喲,這不是我小舅嗎?小舅,你咋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