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到的覲見讓齊王田因齊倍感意外,自慎到擔任稷下學宮祭酒以來,還未曾因為齊國國事而進過言。
田因齊尚未聽說稷下學子的盟楚盟秦之辯,是以對於慎到的到來有些疑惑。
得知一同前來的還有淳于髡時,他便猜測慎到欲言之事或許與齊國有關。因為淳于髡是齊人,對於齊國國事一向上心,也曾代表他出使過其他國家。
午後,田因齊在偏殿召見了二人,好酒好菜早就備齊。
慎到甫一落座便開門見山,“大王,聽聞楚國來使欲與齊國結盟,不知大王是何想法?”
原來是為了楚國結盟一事。
田因齊道:“確有此事,只不過是否與楚國結盟,寡人尚未有定論,正與諸卿商討之中。未知慎子意下如何?”
既然送上門來了,不問白不問。
“今日上午田文帶著兩位楚使來我稷下,引發了關於盟楚或盟秦的爭辯!”
“盟楚或盟秦?可惜寡人事前不知,否則無論如何都要前往一觀。不知稷下士子爭辯結果如何?”
“支援楚國和秦國的都大有人在,只不過辯論三方中,盟楚的佔了上風。”
“三方?除了楚國、秦國還有誰?”
“既不盟秦亦不盟楚。”淳于髡補充道,“辯論尚未結束,我與祭酒便提前結束之,前來覲見我王。”
“哦?出了何事,為何如此匆忙?”
“稷下今日新來了一位名叫鶡冠子計程車子,此人辯才十分了得,他的觀點讓我們十分震驚。也正是因為他的觀點,我才決定結束辯論。此言一出,三方縱然爭辯下去,也毫無意義。”
“是何觀點竟讓兩位夫子如此震撼?”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慎到說道。
“這不是楚王熊槐說的話嗎?”田因齊笑道,突然他反應過來,語氣凝重道:“慎子的意思是…秦國抑或楚國,欲…?”
慎到點點頭,“鶡冠子以為…是秦!”
田因齊眉頭一皺,“秦國?二位既然告知寡人,想必是認可此人之言?”
慎到與淳于髡點頭。
淳于髡道:“大王,或許我們一直都低估了秦國。”
田因齊眉頭緊鎖沉吟了一陣,突然他抬頭喊道:“召相國、成侯、段幹朋、公子闢疆火速覲見!”
接著,田因齊又問:“二位可知鶡冠子底細?”
兩人搖搖頭,淳于髡回道:“此人剛入稷下不久,平日裡行事低調,是以我等對此人不甚熟悉。”
“寡人慾召此人一見,可否?”
二人點點頭。
田因齊又喊:“來人,火速前往稷下學宮,請士子鶡冠子進宮,寡人有要事相商!”
侍者喏一聲匆忙去了。
沒過多久,相國田嬰、成侯鄒忌以及謀士段幹朋悉數趕到。他們見到慎到與淳于髡後,都有些不明就裡,什麼事情如此著急?難不成跟稷下學宮有關?
“先等一人!”田因齊說道。
又過了一會,侍者匆匆而回,“大王,鶡冠子已經離開稷下前往楚國驛館了!”
“什麼?!”慎到、淳于髡、田因齊大驚。
“竟然讓楚人得了先!”田因齊有些惋惜。
“大王因何事惋惜?”鄒忌最年長,也最受齊王敬重,他率先問道。
淳于髡又將辯論一事說了一遍,鶡冠子的觀點再一次讓偏殿沉默下來。
“諸卿以為如何?”田因齊問道。
“大王,臣不敢言秦必有一統之野心,但臣以為秦合三晉以弱齊楚,成天下霸主的野心是有的。”鄒忌說道。
田嬰說道:“臣以為成侯言之有理,秦處西陲,楚多南蠻,向來有融入中原文明之心,故兩國曆來妄圖武力稱霸中原,以復秦穆、楚莊之霸業,以彰顯其存在,或令中原文明臣服之。是以臣以為,秦楚之野心,在於稱霸,非一統也!”
“夏桀暴虐而商湯伐之,殷紂無道而周代之,今周室不堪,秦楚未必沒有取而代之之野心!”段幹朋說完,目光炯炯地盯著齊王。
田因齊感受到了段幹朋的目光,臉上一熱,心道你看我幹嘛?我堂堂齊王,還不如秦王、楚王那兩個毛頭小子嗎?一時間田因齊豪氣干雲,他沉聲道:“霸,我所欲也;王,亦我所欲也;先霸而後王,固吾願也!”
田因齊此言一出,滿殿皆驚。曾經那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的齊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