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最離開周王城,向著東周君府邸一路走來,處處可見衣衫破舊的國人在低頭清掃門前積雪,偶有人抬頭看看路過的周最,重又面無表情地埋頭幹起活來。
周最眉頭緊皺,內心苦悶。這就是大周的國人,毫無生氣,似乎每個人都在等著大周的滅亡。
府邸就在眼前,周最加快了步伐。
一輛牛拉軺車咣噹咣噹停在府門前,周最微微一笑,小跑著來到車前,身子微微躬著。
車簾掀開,一位鬚髮灰白、身穿漿洗地已經發白的長袍的老者出來。
“父君!”周最輕聲道。
老者正是周最的父親,東周君。
東周君甫一看到周最,略微一驚,隨即笑問:“又去了?”
周最點點頭,“最後一次了!”
“決定了?”
“這又不是我可以決定的,我也只是順應天命而已。”
“天命?”東周君笑著搖搖頭,“我老了,以後的事你自己酌情處理,但有一點,我有生之年不想看到天命到來的這一天。”
“兒臣盡力!”
周最看到東周君腳下的泥巴,問道:“父君可是又下田了?”
東周君點點頭,“我東周原本也種水稻,但是西周那個老匹夫總是斷我水源,無奈之下我只好下令東周改種小麥,可是幾年下來我發現小麥產量不如水稻,國人生計漸成問題。是以,為父打算再改種水稻。”
“父君可是擔憂西周不放水?”
東周君點點頭,苦笑道:“這種事西周公做起來可是得心應手!你可有辦法讓西周不斷我水?”
周最沉吟起來,他向來瞧不起西周公,這次自秦歸來,也曾數次掃了西周公的面子,讓他自己去做說客恐怕是不行的。而且這裡不是秦國,他手中也沒有資源可用,是以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好的辦法。
東周君見兒子有些為難,便說道:“西周乘軒裡富戶蘇氏有子蘇秦,坊間傳言其曾拜師鬼谷子,想必有些才能,不妨找蘇秦來問計?”
“蘇秦?”周最自小離家,對洛邑的一切都陌生地很,但是鬼谷子的大名他是知道的。蘇秦能拜師鬼谷子,其能力自然毋庸置疑,而秦國相邦張儀也出身鬼谷,讓周最對這個蘇秦更感興趣。
“蘇家兄弟三人蘇秦、蘇代、蘇厲,蘇秦很小的時候便在外遊學,雖說年齡不大,在洛邑卻是名人,尤其一張利嘴,更是讓人歎為觀止。蘇代比蘇秦小兩歲,與其兄相比略微遜色,至於那蘇厲,半大孩子而已,能與其兩位兄長相提並論,多半是坊間牽強附會罷了。”
“父君如此一說,兒臣更想見一見這蘇秦了。”
“好,我便派人請蘇秦來問策!”
洛水自西南向東北,將洛邑一分為二,乘軒裡在西周,洛水北岸。
乘軒裡。
蘇氏算是當地的大戶,其在洛水北岸有大片的土地,尋常以務農為主,家底都是一代一代積攢下來的,到了蘇秦父親這一代,因為有些學問,不想蘇秦兄弟再繼續務農,便找了落魄的遊學士子給蘇秦、蘇代兄弟啟蒙。其實蘇秦上面還有個哥哥,但是為人比較木訥,對學問也不感興趣,索性務農去了。
蘇秦蘇代兄弟天資聰慧,學得極快,蘇父不得已換了幾波教書先生。後來也不知蘇父哪裡來的門路竟找到了鬼谷的門人代為引薦,想讓倆兄弟同時拜師鬼谷子,可惜鬼谷子只收了蘇秦一人。
蘇代便在家,一邊自學,一邊教導弟弟蘇厲。
三年後,蘇秦回到了洛邑,蘇父問其所學,蘇秦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讓蘇父雲裡霧裡。時間一長,蘇父便也死心,不再管蘇秦的事,他想兒子好歹是鬼谷門人,也不至於差到哪裡去吧。
蘇秦年輕得很,今年剛滿十八,不過看上去比尋常年齡的人要成熟內斂得多。回到乘軒裡的蘇秦無所事事,除了教導兩個弟弟,幫家裡幹些農活,便是在洛邑或者周邊遊學,一來二去名聲便大了。
夜裡又下了大雪,今年的雪比往年都要大。
清晨,雪小了些。蘇秦早早起床揣著幾片破舊的竹簡出來門,一路小跑,來到了洛水邊上。
正月里正是最冷的時節,洛水冰封已久,冰上又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無從分辨那裡是水,哪裡是岸。
雪花飛舞,蘇秦打了一套拳,身上熱氣騰騰。他掏出那幾片竹簡仔細端詳一陣,又開始在雪地裡踱步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飛揚的雪花陡然收煞,半掩紅日從厚厚的濃雲縫隙向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