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丹、析二城被秦人佔領後,楚國整個丹陽地區便落入敵手。景氏雖然撤走,但是城中半數國人卻沒來得及撤離。秦軍佔領初期,他們擔心了好一陣子,怕被屠殺或被抓去服一輩子的勞役。
負責鎮守丹城的是秦將魏章,因他原本是魏人,骨子裡便不似其他秦將那般嚴苛。秦軍雖嚴厲監視著丹城的楚人,其他倒也相安無事,至多令他們將破壞的城牆重新修繕了。
五國合縱攻秦以來,因為擔心楚軍會趁機突襲丹城,魏章便加強了對楚人的監視,城內所有生人一律抓走看押。
然魏章未料想到有一日魏國能夠主導關東各國合縱攻秦,心中真是百般滋味。因他是魏國降將,是以置身事外是最好的選擇。但他依然十分關注函谷關的戰況,每隔數日便派人收集一次戰報。
聯軍摧枯拉朽般連克崤塞、陝城,讓他震驚於聯軍戰鬥力的同時,也日夜憂心。他擔憂若函谷關守不住,自己是否也要面對魏軍?
當聯軍屢屢在函谷關前受挫,魏章這才鬆了口氣。一則他如今是秦將,自然不希望聯軍攻破函谷關,讓秦國失去天險;二則他也不需要糾結所謂如何面對魏軍的問題。
三天前,公子華持大王虎符前來調兵兩萬,別的也不多說。
公子華瞧不上自己這個降將,魏章向來是清楚的。雖然不問,他也知道定是函谷關形勢危急,藍田大營兵力不足,這才不得已從丹城調兵。
魏章只問如何應對楚軍。
公子華扔下一句“楚自顧不暇”便領兵離去。
望著公子華急匆匆的背影,魏章心中又開始擔憂起來。
除了斥候在丹陽地區查探外,魏章沒有別的情報來源,他雖然知道楚王的封君榮耀之戰,這一戰可以說天下皆知,但他不知道這一戰結果如何。公子華說“楚自顧不暇”,想必是楚軍在濮夷那裡遇到了麻煩。
楚軍也算是兩線作戰。這麼一想,魏章也認為楚軍突襲丹城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作為一名征戰沙場多年的宿將,魏章仍然沒有放鬆警惕。因丹、析二城相聚不遠,所以沒有必要太過分散兵力。而且,萬一楚軍發動突襲,兵力分散的後果便是兩城都守不住。是以全部三萬守軍,丹城便有兩萬八千人,而析城就只有兩千人維持日常治安。
墨陽在丹城以東百多里,距離楚國北部重鎮冶鐵重鎮宛城兩百里左右。丹陽陷落後,這裡便成為抵抗秦國入侵的最前沿。
暮色四合,九月晚風清涼。
墨陽城內一處宅院裡,寬敞四方的庭院東南是一座石亭,亭下坐著田忌與孫臏,兩人面色輕鬆地談笑著。
一名侍衛送過來一盞桐油燈後悄悄退下。
“丹城守軍似無動靜,看來我們大軍行蹤隱蔽十分成功!算算時間,景翠、昭滑、公子飛三人也該到了。這一戰如何打,伯靈可有成算?”田忌說道。
“咳咳!”孫臏咳嗽了兩聲還未答話,田忌趕忙道:“真是該死,忘了伯靈你身體虛弱。夜裡風涼,咱們進屋說話!”
說完,田忌推著輪椅,二人進了大堂。
“其實,無論我們出不出奇,丹城很難再有援軍。若我們動靜太大,我料想秦王或許會命魏章棄守丹陽。”
田忌眼睛一亮,“如此豈不是更好?”
孫臏搖搖頭,“若我軍目標旨在收復丹陽,那自然沒有問題。此戰大王欲克武關,便不能提前暴露大軍行蹤。只有將秦軍分割開來,方能削弱其戰力。若魏章撤回武關,那我軍要攻克武關便極難!”
“原來如此!還是伯靈想得深入!”
“只可惜我料想武關守將不會援救丹陽。”孫臏嘆道。
“那便只有強攻武關了!無論如何,這一次是拿下武關,進軍商於通道最好的機會!”
兩人正說著,院子裡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兩人循聲望去,大堂門口出現了三個人,正是東海衛景翠、九江衛昭滑與南郡衛公子飛,三人滿面風塵,面有疲色。
“見過上柱國、軍師。”
田忌問道:“坐!這一路行軍可還順利?”
景翠回道:“回上柱國,末將與元歌分兵而行,在宛城之南會師之後一路向西,現已潛身墨陽之南的高前山。我等一路朝宿夜行,專挑人煙稀少之地行軍,不虞被有心人發覺蹤跡。”
“可有左司馬訊息?”孫臏問道。
昭滑說道:“左司馬與我等並未同行,他臨行前曾將行軍路線告知我與君山,亦十分隱蔽,相信訊息很快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