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死,在咸陽引起震動。
幾十年都沒有丞相這麼高階的官員被公開處刑了、還是五刑齊上,當眾刺字、割鼻子、剁腳趾、亂棍毆打,然後腰斬。
老百姓就喜歡看這樣的戲碼,昨天你高高在,今天你跌落塵埃。越是大人物被打落塵埃就越刺激。至於李斯是不是謀逆?老百姓哪兒知道!
張誠下班路過刑場,遠遠的看到李斯父子的屍首放在地上。李家被夷三族,現在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烏鴉落在屍首上,啄食著碎肉,旁邊看守屍體計程車兵偶爾會用長杆趕一下這些喪鳥。
當初那麼氣度風雅的丞相,就這樣沒了!張誠一嘆。但嘆過也就罷了,自己和李斯的接觸極少,六歲那年到咸陽來還專門去拜訪過一次,這次到咸陽就任以後,就從來沒有去李斯府邸拜見過。公孫尼子沒有囑咐,自己也無意和這種高官有什麼瓜葛。
李斯的死,是意料之中,歷史上寫的清清楚楚,但是具體什麼原因、如何死去,張誠並不清楚,這回親歷了大秦這段歷史,算是知道的更多一點。
還不如隨馮去疾一起自殺。至少不會牽連家人,李斯就還是捨不得這丞相的權勢和富貴啊!
但是權勢這東西,一共就那麼多。你也想要,他也想要,趙高也想要。自然免不了爭鬥廝殺。
相比李斯,自己還是和扶蘇蒙恬更親厚更熟悉一些,想到李斯在冤殺扶蘇蒙氏兄弟這件事上起的作用,張誠就又嘆了一口氣。如果你不是貪圖丞相的權勢,想要除去蒙氏兄弟,又何至於此?
世間的權勢從來不會恆久,偉大如秦始皇,如今不也是荒丘中的一塊臭肉?
說到腐屍,二世皇帝登基以後,咸陽市上就多了一股屍體的腐臭,誅殺自己的那些親兄弟姐妹不說,登基以後大興徭役,除了給咸陽多增加幾十萬吃飯的嘴以外,大量的徭役刑徒飢餓倒斃在路上,試圖逃亡的也被殺了不少,這些屍體隔三差五就被丟在咸陽市上。
現在咸陽的野狗都沒人敢捉來吃掉。
張誠這次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了條路,去到許氏商行。
“多謝許公幫我送人去上郡。”張誠向許老掌櫃行禮,兩人便一時無話。這當口,議論朝事、時事都是不恰當的。
“前幾日商隊回來,給我報告說張村那面正在大興土木,築建新城……”許老掌櫃說。
“大概工人日益增多,張村要擴建一二吧?”張誠說。離高奴縣太遠,自己也不太清楚那面建設到什麼情況了。
“張府佐的家業日興啊!我最近盤了一下賬,發現許記和張村的往來,能佔到我許記商貨的兩成了,誰能想到,遠在上郡的一個小村子,居然如此了得。”
“掌櫃謬讚。”
“真想去張村那面看一看啊!這樣的村莊,老朽一輩子經商,卻是從沒有見過。”
“那掌櫃的何不就去看看呢?”張誠找到話頭。
“年紀大了,怕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了!”許掌櫃感嘆。
“我聽說……”張誠清了清嗓子。“我聽說生命在於運動,我朝王翦大將軍,一輩子行伍,和士兵一起吃粗食,沐風櫛雨帶兵遠征,活到八十多歲。可見多走動走動對身體有好處。”
“哦?還有這個說法?”
“若是能抽開身,許公得空去上郡走走也是好的。”
“嗯……得空是該去看看。”
“剛剛您提到盤賬,正好我也有個想法。”張誠把話頭轉到自己的來意。
“你說?”許老掌櫃覺得張誠今天不是隨便遛彎,必然是有話要說,隨著許記和張村的往來增加,張村日益壯大,張村莫非要尋找其它合作伙伴?
“剛老掌櫃您也說了,張村和許記的往來佔到了許記兩成的份額,這樣說來,我覺得許記應該把人手和商行多往張村這面派一些。這許記業務做大,倒也不必拘泥在咸陽一地,總號分號,商隊什麼的,似乎是分散一些更好……”
“分散一些嗎?”許老掌櫃思量著。
“我們鄉下有一句土話,說不把所有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張誠看著許掌櫃的眼睛。
“不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許掌櫃重複著這句話。“你的意思是?”
“晚生沒什麼意思,就是一句土話,一句俗諺而已。臨時想起來。”
“這……容我思量一下。”許掌櫃點頭。
這話交代過,也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張村再喝了一杯水,就行禮告辭。
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