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明察覺到了不對勁。
孟還鄉自嘲地笑笑,“我知道小武會死,我知道玉娘會死,我知道把他們派出去會死,但還是讓他們去了,沒有阻止,也沒有救他們。”
“你為什麼這麼做,既然看得到,為什麼不救?”無月明皺起了眉頭。
“因為復仇需要付出代價。不止我一個人想要殺了睚眥君王,他們既然終究要死,為什麼不讓他們死得更有價值一點。”孟還鄉說話越來越慢,慈祥的老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李秀才應該教過你‘慈不掌兵’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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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月明垂下了頭,在陸義的薰陶之下,他已經明白了一味的善良做不成任何事情。
“一開始確實是這樣的,也一直是這麼做的,死的人都是想死的,我們已經爛掉了,無非是爛得多爛得少的區別,不去打擾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是我的底線,但是直到我見到了你,月明,直到我見到了你,我才看到了另一條路。”
無月明心裡亂糟糟的,他想到小武,想到了朱玉娘,想到了每一個死去的人。
“在你出現之前,我能算到的盡頭,就是和睚眥勢均力敵,它們過不了劍門關,我也只需要用那些自願來到劍門關——無所謂生,無所謂死——的人,不會傷及到無辜,不會讓些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白白丟了性命。可是你出現了,我算不到你的命,卻能看到其他人的命數在遇到你之後發生了變化,看到了將睚眥趕盡殺絕的希望。”
“有希望並非在所有的時候都是好事,希望可以帶人走出低谷,也會讓人瘋狂。你第一次掉進紫水裡,被玉娘救回來的時候,我感到了害怕,我不怕死,也不怕讓別人去死,我怕的是你不留下來,幫我殺光所有的睚眥。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本可以全身而退,帶著你一身的天賦離開這個爛地方,輕輕鬆鬆就可以過上所有人都羨慕的生活的時候,你還會不會選擇留下來。”
“好在你還是個孩子,是個只吃過苦,沒有享過福的孩子,想讓你留下來並不難,我只需要給你想要的,再將這些東西毀掉就行了。”
孟還鄉也低下了頭,一老一少並肩坐在一起,一個白髮,一個黑髮,本來都很寬的肩膀此刻看起來卻都有些佝僂。
“所以明知道小武去不涼城拿藥會死,我還是默許讓他去了,明知道玉娘和你去不涼城的路上會死,我還是讓你們去了,就像是我之前做過很多次的那樣,不同的是,小武想要的是娶媳婦,跟著沈掌櫃做生意,玉娘想要的則是陪著你長大,他們都不想死。”
無月明緊握著雙拳,嘴唇煞白,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身子和腦子沒有一樣是屬於他的。
“現在你沒了牽掛,沒了活下去的理由,你會把睚眥殺光的對吧?”孟還鄉幾近哀求,“若你辦成了,我便對得起劍門關死去的每一個人,除了你,除了你。”
無月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孟還鄉,兩雙灰色的眼瞳再一次交會在一起,孟還鄉的眼角連著兩串鮮紅的淚水。
月魄蒼瞳流不出眼淚,只能流出血水,這是他在玉娘死後才知道的。
無月明緩緩張開了嘴,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想如果他們知道的話,也一定會和你做同樣決定的。我要去找季丁討個說法,若有睚眥攔我,殺了便是。”
“好!”孟還鄉激動地站了起來,踱了幾步,又坐了回來,“關於你的身世,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
“你知道我的身世?”
“不知道,但有一些猜想。對於修道者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有三個,一是功法,二是法器,三是肉身,想要修得大成,這三樣東西缺一不可。在這三樣東西里,功法是最好得到的,那些上等的功法通常是大宗門的立派之本,只要能進去,就能有上等的功法。法器次之,想要得到上好的法寶除了實力外,還需要一些機緣命數。最難得的便是肉身,靈根這種東西永遠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江湖上相傳有‘三大至寶’分別對應這三樣東西,最好的功法是木蘭教的《蘭亭心經》,最強的法寶是當年妖皇的佩刀——妖刀俏佳人,而這第三樣本該是最強的肉身,可偏偏這第三樣卻連個名字都沒有,也沒有人見過。但是這樣是不合邏輯的,既然這三者是同時傳下來的,其它兩個都是說得上名字、查得到記錄的東西,怎麼唯獨這第三個東西沒有任何訊息呢?”
“你是說……”
“很多年前司徒濟世來劍門關找過我,帶著幾頁殘卷,那上面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