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空茶杯與盞託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無月明起身為李秀才續上茶水,這故事他還沒聽夠呢。
“世間慘劇若有一旦,華胥西苑獨佔八斗!二人的幼子竟在五歲的時候就夭折了,試問誰人聞之不悲!”李秀才怒目圓睜,一巴掌拍在了八角桌上,消瘦的身形竟帶來了如陸義一般的壓迫感,那是讀書人特有的浩然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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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才這一巴掌震得無月明一筆畫了老遠,他抬起頭來問道:“是睚眥嗎?”
李秀才點點頭,直立的眉毛垂了下來,“那時的睚眥遠沒有現在這般猖狂,只在深山老林裡出沒,無論是修道者還是普通人都無人去管,沒有人把睚眥當回事。”
李秀才搖搖頭,面露惋惜之色,“但誰也沒有想到,那個秋天竟趕上了第一次獸潮,人們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多的睚眥一同出現,沒有人做防範,獸潮一路殺到了不涼城腳下,直到不涼城裡的修道者出手才制止了這次獸潮,那時城外的人死了一半還多,留在素梨人宅子裡的幼子也沒能倖免於難,被睚眥叼走了。在城裡出演的夫妻二人逃過死劫,卻難逃活罪。得知兒子生死未卜的夫妻二人肝腸寸斷。”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丈夫不顧眾人勸阻毅然決定去尋自己的兒子,可誰知這一去竟是永別。女子不眠不休地等了三天三夜,直到昏厥過去都未曾等到丈夫帶著兒子回來。”李秀才長嘆一口氣,無月明手中的筆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醒過來的女子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甚至都沒有為丈夫和兒子辦理喪事,而是主持素梨人幫助流離失所的難民重新安頓下來,眾人只當她是故意不去想這件事,所以也沒有人再提,權當此事沒有發生過。當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軌,已經是幾個月之後了,轉眼就又是新年。素梨人像往常一樣搭起了戲臺,鵝毛大雪也擋不住城裡城外的人,無論是承過夫妻二人恩情的還是佩服二人品行的都一同前來,共同慶祝新年的來到和災難的離去。”
李秀才站起身走到一旁,扶著欄杆探出頭去,林間的微風和聒噪的蟲鳴都失去了蹤影,只有二人稍顯沉重的呼吸聲。
“著紅衣的女子在眾人的喝彩聲中來到臺上,喪夫喪子沒有將她擊垮,她對臺下來賓施禮,眼如明月眉如黛,人還似舊時溫柔,聲也如舊時婉轉,只是那唱詞卻不再是人們聽過的,而是這幾首新詞。”
“而今全似驚鴻影,難繪當年景。江湖何處可垂綸,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無月明捧著書,一字一句地念著詞。
李秀才揮起了手臂,慷慨激昂的把最後一首《蘇幕遮》誦了出來:“夢難平,思又醒。皓月煙花,花照人憔悴。滿院賓朋皆酒醉,獨對昏黃,歌盡鬟霜鬢。怨年年,長此命。恐誓難循,舊墓難成對。惟願郎君仍候妾,應葬一墳,來世復此行。”
無月明看著李秀才的背影,只覺得頗有幾分落寞。
“女子唱罷,滿院噤若寒蟬。女子施施然一笑,摘掉珠釵,脫去紅衣,紅衣之下竟身著縞素,從臺上緩步走下,一路向西,走出了戲院,走向了深山,再未回頭。”
“沒有人攔她嗎?”無月明問道。
李秀才回過頭來笑著說:“她死意已決,此時只是想與丈夫孩子更近一些,若這也要攔,那才真是恩將仇報。”
無月明垂下了頭,他還想不明白其中的許多道理。
“在那之後,睚眥越來越強,這樣的故事也越來越多,與睚眥有仇的人便聚在一起一同抵抗睚眥,慢慢地就變成了如今的素梨人。”
“明白了。”無月明接著抄完了那首《蘇幕遮》。
李秀才重新躺在了藤椅上,搖搖晃晃地哼唱起了這幾首詞。
“那先生你也和睚眥有仇嗎?”無月明突然問道。
“以前沒有,在這裡呆久了,就有了。”
“向晚說素梨人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先生你有嗎?”
“我又不是老陸那個武瘋子,也不是你的玉娘,只是一個讀書人,能有什麼故事?”
“讀書人沒有故事嗎?”無月明很是納悶,李秀才每天都會給他講稀奇古怪的故事,怎麼會沒有自己的故事呢?
“讀書人的故事,不就是些什麼情啊,愛啊的,乏善可陳。”李秀才支支吾吾,頭也轉向了另一邊,故意不去看無月明。
“那先生你會什麼厲害的法術嗎?老陸說劍門關人人都有自己的絕招是真的嗎?”無月明的眼睛亮了起來,除了愛聽故事,他還喜歡學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