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木蘭教的盛會也在老掌教死後的第八天迎來了結束。
自從老掌教死後,小江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她做為木蘭教虔誠的信徒,掌教離世的事就像是親人的離世一樣讓她打不起精神來,在加上沒了無月明這劑補藥,她便一天比一天憔悴,最後乾脆就躲在轎子裡不出來了。
隨著盛會的結束,從八方而來的賓朋互相打著招呼道著別,向四海而去,風月城的隊伍也沒有耽擱太久,很快就啟程返航。
相比來時的餘裕,回去的路程就要緊了許多,大傢伙再也沒有別的藉口在路上多做耽擱,所以哪怕小江再怎麼捨不得風月城外的景色,她都得跟著隊伍晝夜不停地趕著路,但離風月城越近,他們就越是引人注目,阿南也不得不重新穿上那件盔甲,戴上那面銅面具,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前頭。
這下子小江連聊天的人都沒有了,她只能獨自坐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退後的山和水發起了呆。
其實這樣的生活小江是很熟悉的,甚至說她曾經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這麼度過的,可過去不覺得無聊不代表現在不覺得無聊。就像井底的青蛙突然有一天被人撈了上來,被人帶著見過了山,見過了雲,見過了花,就在青蛙為自己將來可以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而暗自得意的時候,那人又把它丟回了那個靠它自己永遠也上不來的井中,如果青蛙的腳掌能抓得住刀,那第一件事一定是在自己的脖子上來一下。
小江也是這麼想的。
但比起故事裡的青蛙,小江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很多,比如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把揮向自己脖子的刀轉頭刺向那個把她拎出去的人。於是這些天裡她埋怨了無月明不知道多少次,如果每一句埋怨的話都能在無月明的身上扎一刀,那無月明一定會覺得司徒濟世其實人也挺不錯的。
就在小江看著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的時候,高頭大馬退到了窗邊,那隻戴著甲冑的手伸了進來,手裡還抓著一本書。
小江疑惑地看著阿南頭盔之下那雙目不斜視的眼睛,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可阿南並沒有說話,只是把手裡的書又往前遞了遞。小江的視線從阿南的臉上移到了她手中的書上,只是看了一眼,小江眼中的疑惑就變成了驚喜,她像是奪食一樣的把阿南手中的書搶了過來,然後拉上了窗簾。
窗外的阿南愣了一下,面具下的嘴角撇了撇,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感嘆一句姐妹的感情果然不靠譜,然後騎著她的高頭大馬回到了隊伍前頭。
轎中的阿南一拿到書就迫不及待地開啟了,這書裝裱得相當精良,用的都是上好的紙張,潔白如雪的同時堅韌如皮,而封面更是奢侈地用了兩整塊翡翠,書脊則是一塊潔白的獸骨,上面刻著《江湖風雲錄》幾個大字,而最特別的還不是這些,是做為封面的那塊翡翠上面竟然寫著兩個娟秀的小字——蘇紫。
阿南抱著書看得津津有味,或許是因為認識了長孫無用和故事裡的人,她也喜歡上了看這些故事,而她手裡的這本書在長孫無用飛揚的筆墨下依舊是引人入勝。
名山一役後心情大好的長孫無用馬不停蹄地開始了他的創作,但是礙於名山劍派的臉面,書中並未將實情全盤寫出,而是來了個大反轉,既然蘇紫走了,不會再呆在這裡,於是化身為喪面狐的蘇紫就成了最好的背鍋俠,因此書中的故事雖然仍舊因屠嗔痴而起,可蘇紫卻成了實打實的壞人,不僅為了奪那嗔痴劍殺上了名山,更是殺了李劍仙,毀了整個名山山脈。
這些其實倒也無所謂,畢竟蘇紫走了,長孫無用再怎麼瞎寫也沒人來管,可關於無月明的那部分可就不同了,不知是不是為了報復無月明的不告而別,長孫無用在書中將笑面魔描繪成了大義滅親的好人,為了守護名山不惜與喪面狐反目成仇,在阻止喪面狐於名山大開殺戒的戰役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按理說長孫無用這麼寫名山劍派的弟子是萬萬不能同意的,畢竟反派變成了正派,仇人變成了恩人,奈何名山現在變成了名湖,光是想要重建就要花不少心思,更何況新任的名山掌門李長行下了命令,全名山弟子都要閉門修行,短時間內不能再摻和任何江湖事,這下子再也沒有人能拆穿長孫無用編織的謊言了,於是笑面魔的風評再次發生了變化,由之前亦正亦邪的形象徹底轉向了偏正派的形象。
長孫無用自然有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寫成這個樣子,但不知道這樣的故事能否討得所有人的歡心。
認識故事主角的小江自然不會太在意這些事情真實的那面是什麼樣子的,這中間又經過了多少的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