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年一月六日,永平城外圍。
這天一大清早,李昂慌慌張張跑來告訴隊長楊振,韃子兵不攻城改種地了。楊振一看金兵正在遠處挖土,像種地但更像是在刨坑。
兩人不明所以,又想搞清楚,只恨目力有限。這時有人拍拍他倆肩膀,遞過來一支千里鏡,告訴他們用這個能看真切。
兩人回頭一看是吳開先,連忙行禮,吳示意不必多禮,又教了他們用法。楊振很快就學會了,他興奮地大叫韃子的旗號衣甲甚至動作都能敲清楚嘿。李昂一聽更想看了,可楊振一直興致盎然地攥著不放,他只好在旁焦急地等著。
同隊的兵勇見到新鮮玩意都簇擁過來,擠擠攘攘地,楊振一看這還了得,立即下令讓他們各自歸位,叫誰誰才可來看,又叫李昂第一個看。吳見狀微微點頭。
此時,楊振把心中的疑惑向吳諮詢,吳說金兵掘壕是想讓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救兵進不來,他們強攻無果準備長期圍困,企圖讓用飢餓使守軍屈服。楊振又問那我們存糧夠不?吳說府庫存量可支三月有餘,軍中還存有一些燻幹馬肉。
楊振聽了稍稍放心,李昂轉過來道將軍那韃子圍四五個月咋辦?不走了咋辦?吳笑著說韃子開春了還要回遼東去種莊稼,最多他們待到二月,三月不回去種莊稼就一年吃不上飯了,而且大明援軍已經在路上了,三五日便開始進攻,最多十五日便要讓韃子挪窩。
李將信將疑,楊說將軍還能唬你。吳勉勵一番又往別處去了。
...
那邊廂,伊爾登兀那格兄弟正拿著鋤頭鐵鍁拼命掘土,二人慶幸不再被喚去攻城了,跟送死相比眼下這點累真算不得什麼。
二人脫了外衣甩開膀子幹,半個時辰就挖出了兩個三尺見方的大坑,兩人自然也是累得滿頭大汗。
這時夥兵已經從河裡取水回來了,早已飢渴難耐的兀那格拿著皮袋就去取水,伊爾登趁這段時間把兩坑中的土坎挖通。兀那格取水回來後,兩人便用水調和炒麵充飢。
哥倆從家裡出發時從家中所攜一月糧糗早已食盡,之後的食物大多是跟旗裡賒的,要記賬,用軍功或錢物頂都行。哥倆在三屯營越口時合力殺了個明軍把總,旗裡說此功不孬,所以哥倆對炒麵敢敞開了吃。哥倆在三河還尋了個婆姨,便讓她給伊爾登當老婆。他們前後還搶掠了三十幾兩銀子和幾件金玉首飾,二人都說這趟真是發家了,以後牛錄裡徵兵就得參加,還得買匹騾馬來,以便攜帶更多好東西。
伊爾登有些擔心說上面不讓滿漢通婚,旗裡追查下來不好交代。兀那格說:“哥,怕啥,那些個紙面條文都是唬老實人的。回去找個索倫族的鰥寡老人塞幾兩銀子讓嫂子認個乾親不就行了?再說哪個大官這回沒搶幾個小腳女人?多鐸旗主給自己整了個戲班子,阿巴汰貝勒每晚還讓兩個漢女陪床呢誰還真來管這檔子事不成?”說得兩人先後都笑了起來。
兄弟倆飲著水調和炒麵,三天內幹完了分派下來的土方量,期間偶爾有步騎兵出來騷擾,兄弟倆都還安全。三天後上面又換上一批人開始下一段。
回營那天夜裡,伊爾登起夜好幾趟,被子是掀了又蓋蓋了又掀。兀那格覺得不對勁,掌燈一看伊爾登這一宿連拉帶凍站都站不穩了,臉色也呈蠟黃色。兀那格忙喚嫂子看好大哥,自己急匆匆去找薩滿。
薩滿半夜裡被叫醒,不情不願磨磨唧唧嘟嘟囔囔的,兀那格給塞了一個鐲子才肯動身,來了之後跳神舞劍做法一頓忙活,最後燒黃紙化了一碗水給伊爾登喝完事。
可伊爾登喝了之後不見好轉,頭天拉的人中黃,次日是黃水,第三天就是血水!同時還有強烈的嘔吐,兀那格一直悉心照料,定時餵飯喂水,更衣洗穢,但伊爾登人日漸萎靡,第四天就不行了。
安葬完大哥後,他在墳頭大哭一場。
更可怕的是,回來後他也病倒了,症狀和伊爾登一樣。
營裡同樣病患還有不少,一時間人心惶惶。上面傳令下來,所有病患一律遷入瘟營,兀那格也被遷了進去,嫂子放旗裡看著。
當夜,嫂子前來辭行,說他們哥倆得的都是虎拉烈,乃戾氣所化,無藥可救,見紅即逝,還會人傳人。她今晚無論如何也要走,否則也會被傳染死在營裡。兀那格有氣無力,揮揮手任其自行逃去了。
兀那格又苦捱了一日,夜裡已完全無力起身,只能任憑身下黃湯橫流。月光照進同帳病友慘白的臉上,他雙目睜開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兀那格眼中流下兩行冷淚,哥倆想發家來跟來搶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