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山西大批官軍渡河進攻的訊息,陝北大小綹子頓時緊張起來,眾匪首於是放下紛爭,聚集起來商量對付官軍的辦法。
率先發言的是王自用潰卒和王子順苗美,他們不約而同地講述了官軍火器兇猛彈如雨下的特點,提醒眾匪多加防範。
其次是細作的回報,說是官軍後面跟了兩千餘輛糧車,大車裝大包小包的據說都是糧食,上面插一面糧旗,據稱是御史吳牲帶了朝廷撥發的大批江南賑濟銀糧隨軍而來。
一輛車二十石,兩千輛車就是四萬石。匪首中主戰派和主逃派原本平分秋色,一聽有大批賑濟銀糧的訊息想逃的也紛紛倒戈,都希望把官軍打跑,把糧車奪過來。
亂世錢糧就等於性命,盟主高迎祥一見眾匪首都蠢蠢欲動想奪糧,覺得火候已到,於是便夥同他們制定了一個誘敵深入展開合圍的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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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開先自帶兵以來一直有個疑問,就是麾下人馬究竟能抗住多少的衝擊而不崩潰?己巳之變前白師爺給他算了算,說是兩萬步兵懷著必死的意志猛衝,就能打垮護國軍的空心方陣,要是騎兵運用得法一萬就行。但是這是當時的資料,現在陣中多了四十門長炮,三十二門短炮,還多了兩千二百根火銃,射程和火力密度都大大增強了,情況又會變得如何呢?現實很快就將給出了答案。
透過與山西巡撫仙克謹的交談,吳開先秦良玉瞭解了流寇的作戰特點:那就是用嘍羅兵不斷吸引官軍進入包圍圈,然後用大批炮灰兵一擁而上,消耗官軍的彈藥,或使官軍的銃炮發熱不能繼續射擊,最後用重甲驍騎從四面突入一錘定音。等仙克謹一說完,秦吳反倒樂了,流寇能主動來戰,正是求之不得,他們主動來打比帶軍進山追剿要輕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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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十年四月二十四日,陝西神木縣。
黃土高原,葫蘆谷口,數千流寇躲藏在山石土堆縫中,他們已經苦候了好幾個時辰,官軍大隊終於緩緩走近了,匪群中出現了一種按捺不住的騷動。
高迎祥看到近兩萬官軍護著糧車都進入了包圍圈,立馬跳上一座土堆,把兩根粗短黝黑地指頭塞入口中,使勁吹出尖利的怪響。四面的匪首一聽到訊號,馬上敦促炮灰步兵出擊。
流寇的炮灰步兵不過是拿著長槍、白檣1、大斧甚至農具的流民,他們既不知道如何協同作戰,也不知道官軍火器的厲害,只是憑著血氣之勇如打了雞血一樣猛打猛衝。如果是新兵看到這排山倒海的場面還可能驚慌,可見識過流寇的手段後誰也不怕了,都知道這只是排場唬人的樣子貨。
官軍的第一輪齊射就讓炮灰步兵頓時就從屍山血海中醒悟過來,前排沒死的兵紛紛喊道官軍銃炮厲害啊要人命啊猛撒丫子回撤,他們看到同夥被鉛彈掀開腦殼,打穿胸膛,掏開肚子,折斷骨頭,沒法不心寒膽顫,結果和後面前衝的人撞在一起,流寇中的小隊長立即上前彈壓,用鞭子抽打他們分開繼續前進,對一些喪魂落魄的匪徒還開了殺戒。
流寇又開始試探著前衝,經過血的教訓這回他們作戰意志一下子低沉了很多,官軍的連桿彈和鐵彈又殺到了,一時間攪得流寇隊伍是七零八落,流寇這回真不敢往前了,他們紛紛拋下武器就往後撤。
匪首們立刻上前彈壓,有人把軍旗往地下一插,手持刀劍道過此旗者定斬不饒!匪首有威信不假,可是威信實質就是威脅的信用,匪徒們一掂量明顯鐵彈比匪首的信用更高。他們也動起了小聰明,既然從旗下不能走就從旗旁繞過去,反正法不責眾,匪首也殺不過來。
匪首們氣得要死,本想帶著親隨追砍不爭氣的部下,忽然看到官軍發動了短促突擊,如同山呼海嘯的場面把他們也嚇破了膽,於是他們也跟著部下如潮水一樣的退下來。
高迎祥嘴都氣歪了,眼睛乾脆閉起來不想看這丟人現眼的場面,腦子裡回放眾綹子稀泥巴糊不上牆的慫樣,高迎祥知道今天大機率沒戲了,但兩千多臺糧餉車的誘惑還是使他打出了自己的王牌,那就是重甲驍騎部隊。
流寇的重甲驍騎部隊直接脫胎於西北邊軍,又融合部分南下討生活的蒙軍形成,他們基本上都是頭戴鐵盔,手持強弓長槍重劍,身穿重甲,馬在關鍵部位也有皮甲防護。因為防護到位,他們敢冒著敵人的箭雨衝陣,也往往能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可是,如今已經是火銃火炮展露頭角的年代,鐵木真們的輝煌已經是午後偏西了。
重甲驍騎碰到的第一重阻攔就是貫穿全陣的鐵實彈,這些鐵彈從天上落下瞬間就能砸倒一騎,然後落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