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年十月五日,廟島、登州。
與後方高居廟堂上的文官不同,戰場上與後金交過手的東江軍武將們是深知八旗軍戰力的,也知道憑他們和手下那熊樣要收復遼東不啻於天方夜譚。與關寧舊將等尚能龜縮城內僅求自保不同,東江鎮諸將在丁卯胡亂後已經在處於聽封不聽調的狀態,心理也在當大明的蠹蟲和當後金的走狗間搖擺。
當旅順陷落其兄被殺的訊息傳到廟島,尚可喜再也沒有了約束,暗藏心底已久的想法再次開始瘋狂滋生起來。他早已覺得收復遼東只是一句欺騙人的不切實際的口號。大明連第一線軍隊都欠餉,第一線軍隊看到敵人腳跟都站不穩,他不再相信大明還有什麼力量能收復故土。內心裡他深以為大明會在內憂外患的輪流打擊下土崩瓦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從軍以來《練兵實記》《紀效新書》從不離手,內心早已認定自己是大將之才,遲早要建立赫赫武功不枉此生。父兄為國成仁的結局絕不是他畢生所求!既然敵人強大到不能擊敗,那麼投靠它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至少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說不定封王拜將更加輕鬆。至於父兄的在天之靈,見慣了死人的尚可喜是完全不在乎的,頂多只是在其祭日擺上豬頭糕餅跪拜祭奠一番,裝給外人看看就好了。世人裝得我亦裝得,誰比誰差多少,大哥也別笑二哥。
但叛國投敵為不赦之罪,他也不敢託大,於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思路透露給手下幾個親信,再由親信探下面的口風。沒想到上下都想得都差不多,部將都說遊牧民族從來少羈絆,反正跟誰混不是打仗放羊,咱們其實和他們差不多,到哪裡不是賣命吃糧?既然是賣就該挑個出價高的,大明這邊糧餉不時斷絕,和大金一打就崩還他媽活不下幾個,投了大金不但常打勝仗還可以合理合法的搶劫,沒有文官和軍法管著,幹嘛不去投後金?!待在大明弄成馬革裹屍或是屍骨無存真的好嗎?史書上虛名和實打實的金銀大宅田地勾勾丟丟的小腳娘們哪個更實在?而且大明大金這勢頭還說不定以後的史書由誰來寫,如果大金入主成功了把史書黑的描白,白的抹黑,也有大把的人會信的!
最後一句讓尚可喜徹底卸下了心防,反正跟著拳頭大的一邊走就對了,贏了後史書也可以把黑的改成白的,自己和家族還能永享榮華富貴!尚可喜下定決心要反,於是他把抓獲的王子登闊科找來,親自給二人鬆綁,並表示了投金之意。
王闊二人大喜過望,都說大汗早就知道將軍威名,已將王位虛席以待,將軍真是識時務的俊傑!二人又勸尚可喜將登州叛軍接出來,然後一起多裹挾軍民出來去投金。大金有的是地就只是缺人,去加盟的分量越重,就能越被大汗看得起。
此話正中尚可喜下懷,他當即派王子登回去通報,得到耿的答覆後,又帶人幫忙解除登州港口的水雷埋伏,並在夜裡派小船接應登州叛軍,準備一起北上投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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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叛軍的紀律,即使無事登船都會亂哄哄擠成一團,夜裡更是混亂,耿仲明帶著軍官彈壓才稍稍強點。但好景不長,城南城北的官軍發現了海里不尋常的動靜就往海中打炮,叛軍是越來越混亂,能搶到船就迅速開溜,搶不到船就在身上綁上木板泅渡過去爬上大船,城裡的家眷器物都顧不上了,只有自己的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