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盛長栒方才回過神來。他手持茶盞,移步至孫三娘方才所立的欄杆處,默默地凝視著對面的歐陽旭。一邊喝著茶,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
被扇了一巴掌的歐陽旭,捂著臉,原本整齊的儀表此刻也略顯凌亂。他的眼神中先是透露出一絲不知所措茫然,三年的相處趙盼兒扶他與微末,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肯定是胡扯。可隨後想到了什麼,眼神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微不可察的狠厲。愧疚和狠毒交纏,想必他此時此刻也是矛盾的,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著一邊暗暗咬牙。
臉上那清晰可見的巴掌印記格外明顯,讓他看上去有些狼狽。這個女人,她竟然敢打我?在他眼裡盼兒應該一直是溫柔賢惠,識大體的才對。賤籍出身還敢妄想做正頭娘子,這樣想著,心中僅有的那點愧疚,也在慢慢為自己找的藉口中消散。他扯了扯衣衫、整了整衣冠,環顧四周,見周圍無人,這才稍稍安心一些。
然而,就在此時,他一個不經意的轉身回眸,恰好與不遠處正凝視著這邊、靜靜喝茶的盛長栒四目相對。歐陽旭震驚之餘,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喉嚨不由自主地吞嚥著口水,拳頭攥得緊緊的,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顯得異常蒼白。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他何時來的?
盛長栒注意到了歐陽旭投過來的目光,只見他氣定神閒的舉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輕輕上揚,勾勒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緊接著,他優雅地舉起手中精緻的茶盞,動作輕柔而緩慢,舉過頭頂故作敬酒的姿態。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歐陽旭,算是同僚偶遇的問候。
歐陽旭只覺得盛長栒敬的那一盞茶,從頭到腳澆到了他的身上。傾瀉而下,以至於他不禁渾身一顫,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寒意。
勿言在一旁垂首而立,適才的那些兒女情長、鼠目寸光的念頭須臾間煙消雲散,此刻望著眼前的公子,只覺後脊生寒兩腳發麻。目光中竟流露出幾絲憐憫的目光,望向了對面的歐陽探花,更為自己的愚昧無知而感到可笑。從小和公子一起長大,自己是不瞭解公子嗎?竟然生出了那種想法,覺得公子是貪圖美色之徒?公子這麼做……勿言猜不透,可他知道公子必有深意……
與此同時,歐陽旭的目光完全被盛長栒所吸引,他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當他看到盛長栒舉起茶杯,似乎在向自己示意時,他猛地意識到,盛長栒或許已經全都看到了。念及此處,他的身體不禁顫抖起來,整個人的身形也開始搖晃,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慌亂之下,無數個疑問湧上心頭:盛長栒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是巧合還是什麼?難不成他從吏部出來就一直跟著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有沒有看到盼兒?他會不會去調查這些,盼兒的出身、之前的婚約?還有高家?他會不會告訴高家?這些問題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得歐陽旭喘不過氣來,讓他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只能是茫然無措的站在那裡。
看到歐陽旭這幅模樣,盛長栒非常滿意的笑了笑。優雅地放下手中精緻的茶盞,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抹戲謔的笑容,回以微笑。意味深長的最後看了歐陽旭一眼,邁著輕盈而又不失風度的步伐向著樓梯口緩緩走去。徒留歐陽旭一人在哪裡臆想,攻心為上不然有什麼意思?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滿即將走下樓梯之際,突然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名神態傲慢的長隨管事。那管事上下打量了一眼盛長栒,這才很是敷衍的對著盛長栒行了一禮後說道:“敢問閣下可是盛大人?”
來人看著他的同時,盛長栒也在打量著他,還是來了……
“你是?”防備的眼神看著來人,疑惑地語氣也沒有絲毫的破綻。自己剛剛回京,這個時候能找上自己的,無外乎便是如今最得勢的幾人。早晚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我家主人特地差遣小的,跟著盛大人,請您移步前往一敘。”言辭雖然還算客氣,但言語之間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一聽就讓人很不舒服。
主僕二人聞言對視一眼,目光越過眼前的長隨管事,落在了其身後的那幾名身材魁梧、面露兇光的彪形大漢身上。僅僅只是這麼隨意的一瞥,明眼人便已心知肚明,今日之事恐怕是難以善了。不過,盛長栒的臉上並未流露出絲毫的畏懼之色,反而顯得愈發從容淡定。
倒是一直跟隨在盛長栒身旁的勿言見狀,毫不猶豫地向前踏出一步,將自家主子牢牢護在了身後。他緊握著雙拳,眼神犀利地盯著面前這群來意不明的人,周身散發出一股無形的威壓,似乎隨時可能上去和眾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