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顧命大臣跟隨皇后姜旎,來到內殿之中,內殿光線昏暗,因為所有的窗戶都被厚實的帷幔遮擋,聽說是沈濟的病情不允許吹風,所以裡面的空氣流通也非常不暢,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顧深不著痕跡地吸了吸鼻子,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這濃重的藥味中間,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味兒。
殿中最令人矚目的,是一個戴著高冠站在中央的白鬚老人,他手裡拿著一根高高的木杖,看到此人的一瞬間,顧深腦子裡不由得回想起那個北遼的國師,宇文成德,因為這兩人手裡都拿著一根很長的杖,只是宇文成德那根是石杖,時時刻刻散發著不凡的氣息和光彩,眼前這位老者手中的,只是一根枯槁的深色木杖,並沒有什麼神異之處。
姜旎停下了腳步,不動聲色地站到了離顧深不遠的地方,用不大的聲調解釋道:“這位是邵神醫,他老人家曾經是太醫院的首席,二十年前就隱退去了穹離山中,這一回皇帝病重,太醫院又將他老人家請出山,親自為皇帝診治。”
顧深沒有說話,姜旎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殿中所有人都能聽見,顯然並非單獨說給自己聽的,卓茂陵上前,朝邵神醫仔細詢問了皇帝的病情,不過這位邵神醫並沒有巴結討好在場大景國重臣的意思,語調和表情都很淡漠:“皇帝是異氣入體,邪弊侵骨,致使神志不清,六腑衰廢,雖不說病入膏肓,但也差得不遠,老夫雖然行醫多年,但也終究並非妙手回春的仙人,諸位有什麼話想要與皇帝說,就抓緊時間吧,他這回清醒過來,下一次可說不準了。”
說完,邵神醫用木杖挑開了背後厚重的帷帳,示意眾人進去。
帷帳開啟的瞬間,一股腥臭的怪味兒混雜著滾燙的空氣噴了出來,顧深一時間沒有準備,猛地停住腳步,然後再屏住呼吸遮蔽五官。但奇怪的是,他左右看了身旁的刑寬和姜啟德以及其他人,似乎都完全沒有感覺到股味道和熱氣。
邵神醫見顧深腳步一頓,也沒有說話,只是朝他輕輕點了點頭。顧深進入帷帳之後,看到了斜躺在床榻之上的沈濟,他身形變得瘦削了一些,雙目之中沒有什麼神采,臉上帶著一股濃重的灰敗之色。
見到眾臣進來,沈濟勉力靠著床榻坐了起來,低聲道:“我聽說各位在朝堂之中似乎頗有爭執?”
沒等卓茂陵說話,沈濟便道:“還是按照之前的法子,我無法親政期間,有勞泰王代理朝政。”
不成想泰王沈匯卻很乾脆地拒絕了沈濟的要求,說道:“臣年事已高,醉心修道一途,早已無力主持凡世朝政,我大景正是蒸蒸日上,奮圖進取的時候,實在不應由我這等垂垂老者來把持朝政,兩位皇子都聰慧上進,皇帝應該早早將皇嗣定下來才是,也讓諸位重臣心中有底,以免朝堂生亂。”
“那依泰王之見,該立哪位皇子為好?”
沈濟的話說完,殿中頓時一片寂靜,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夠聽見。
過了好一會兒,泰王才慢慢說道:“自然是……二皇子沈璀。”
沒等四皇子一黨開口說話,泰王緊接著說道:“山中的大能找到了抵抗凡世皇朝業力的方法,二皇子正是作為實驗之體已經接受了山中大能的灌頂傳法,若二皇子能夠繼承皇位,並抵抗住凡世皇朝業力的侵蝕,又能在修道一途能有建樹,定能夠開創我大景皇朝的宏圖霸業,開創大景萬世永續的神話!”
姜啟德臉色陰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若是讓二皇子繼位,那我大景皇朝,是黃天道說了算,還是皇家說了算?!”
“放肆!”
“大膽!”
“慎言!”
姜啟德冷笑一聲:“你們都把這個最大的隱患放在腦後,只當二皇子繼位便能極享榮耀!要知道,二皇子在我大景朝,是身份尊榮的皇子,但在山中修道界,他只是一個剛入門的黃天道弟子,在山中他的地位並不會因為他繼位大景皇位而有半分改變,到時候我等無仙緣的凡人,在山中修道者眼中,更是如同螻蟻!”
姜啟德盯著泰王沈匯,目眥欲裂:“諸位都以為我姜啟德只為保重自身家族地位而支援四皇子,但諸位大臣仔細想想,我姜家雖然歷經多位先祖耕耘,能有今日之門第氣象,但卻與山中沒有任何瓜葛,在下祖父,也是大景舊右宰曾定下家規,所有姜家子弟均不可成為山中道門的附庸,只有四皇子繼位,才能在山中道門之間保持獨立,真正為我大景朝億萬凡人子民謀福。”
殿內久久無聲,沈濟吃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在姜旎的幫助下坐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