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炷香不到的時間,玄空停止誦經,盤腿坐在地上有些寶相莊嚴的意思。離他最近的伍豐道人大概是因為修為本來就極高的緣故,自身還是修道之人,表情變化不大,仍是剛才那副對年輕人讚許的神色。
小石頭的表現讓人有些奇怪,剛開始習練武道的他,按道理說聽了玄空的《金剛經》,應該最容易有明顯提高,可這少年除了臉上掛著微笑外,整個人的氣勢和剛練出不久的內力並沒有什麼明顯變化。
秦塞和師清影大概聽玄空誦經的次數多了,變化也不大。
受益最大的潘玉醉,在玄空停止誦經後立即彈跳而起,跑到玄空身邊扯著他衣袖做嬌羞狀:
“玄空哥哥,你再念一會兒吧!就剛才那一會會兒的時間,你給人家唸的呀,真叫渾身舒爽啊!比那啥還舒服呢!”
剛站起身的玄空情不自禁的正對著潘二少英俊的面容“呸”了一口仙氣,並隨口贈上了一個“滾”字,得道高人的形象立時消失。
被醫治的物件邵俠,表面看去卻沒有什麼明顯變化,連數日來臉上悲慟的神情都沒變,此刻還是手提酒罈,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哎呦!這不邪門兒了嗎?這小子怎麼一點變化都沒有?不應該呀。”
玄空十分奇怪,自己這誦唸《金剛經》的功夫自己知道,救治邵俠這魔怔症狀向來百試百靈,從未失手啊。前些年在金佛寺時,每逢山下的孩子受到驚嚇,他只需三兩句經文就能立時見效。
一旁的伍豐搖搖頭,嘆了口氣。
“剛說你小子有點東西,一轉眼就露底了?這偷兒被點著穴道呢,能動就見鬼了。”
秦塞也樂了,趕緊過去把邵俠的穴道解了。
被解開了穴道的邵俠先是原地愣了那麼一會兒,然後環顧了一圈,接著不緊不慢走到牆角放下手中的酒罈,步履沉穩有力,舉止從容有度,那不知道多少天沒換洗過的破舊棉袍,也被他穿出了些許奢華的氣場。
放下酒罈後走回到秦塞等人附近,邵俠雙手背後,站了個不丁不八的最舒服的步子,抬頭仰望左上方剛掛上零散幾顆星的天空,枯瘦的身形顯的更加蕭索,神情無喜無悲,雙眸似是洞穿了這萬丈紅塵,萬事難縈其懷。
“雲捲雲舒,潮起潮落,皆是虛妄;春華秋實,夏雨冬雪,過眼雲煙耳,人生啊!終是一場大夢!”
“這偷兒怎地生了一場大病,變的這般騷情了?”
潘玉醉扯了扯秦塞的衣襟,秦塞皺著眉愣了一會兒,繼而嘆了口氣看一眼玄空:
“大概是用力過猛了吧。”
邵俠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再次環視了一圈後長長的嘆口氣,似是仍有胸意未能得以抒發,無奈搜腸刮肚良久沒找到可以充分抒發胸意的詞句,面上的神情更加寂寥了幾分,雙眼如勘破了紅塵的得道高僧般帶著些許神秘和故作的從容。
“哎~,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咕~嚕~嚕~”
原是這瘦麻桿兒的肚子餓到了極致,開始發表自己對人生的觀點。潘玉醉早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使勁兒推了邵俠一把,感覺這瘦子入手極輕,還沒使勁兒就跌將出去,足足有兩丈多遠,好在他的輕身功夫始終出類拔萃,一個跟頭就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切~人生你大爺吧人生,明明餓的不行了還在那給爺裝叉,再裝,別說你認識潘二爺!”
潘玉醉看了看自己雙手,滿臉的驚喜,暗歎玄空的《金剛經》果然有神效。
邵俠瞥了一眼潘玉醉,臉上的不屑甚至是無視很明顯,再次發出一聲長嘆後,接著看天,彷彿從來都沒認識過眼前這咋咋呼呼的錦服青年。
晚餐因為對邵俠的救治比平日晚了一些,剛端上來一盤菜,邵俠的從容和淡定瞬間消失不見,眼神亮的如同餓了數日的孤狼注視著剛到手的肥羊,拎起筷子,甩起後槽牙,轉眼之間就將這盤剛端上來的菜掃了個精光,這速度,連向來自稱吃功第一的伍豐道人都自嘆不如。
也不知道是真的生氣還是嫌棄那又髒又破的裝束,原先和邵俠關係最好的潘玉醉故意坐在了離他較遠的玄空身邊,從來不去考慮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一邊吃飯一邊唸叨:
“該說不說的,空哥你這幾句經文唸的是真牛批呀,給人的感覺簡直是太舒爽了。”
“你喊秦塞親叔,我和他是兄弟,你感覺,喊我哥合適嗎?”
玄空連吃了兩塊溜肉段兒,嘟嘟囔囔的問,他感覺要說好吃,還得是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