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如能過來買魚,他也可以早點賣完早點回家,畢竟進城買過紙墨後還有三十多里的山路要走,忐忑的是這裡畢竟離家遠,千萬別遇見什麼歹人才好。
看了好一會兒,那狗舌頭臉的瘦子向範倌保走了過來,用腳踢了踢木盆問道:
“賣魚的,你這魚怎麼賣的?”
“這四條大的,五十文一條,這幾條小的三十文一條,這兩條最小的,可以當做添頭送您,這魚早上剛打的,鮮著嘞!您看都活蹦亂跳的。”
“你這盆裡的魚我如果全買呢?”
瘦子接著問。
範倌保一聽心下不由得一喜,他忙答道:
“俺這有四條大魚六條小魚,算下來要三百八十文,您給三百五十文就成,這兩條最小的就送您!”
“我給你一貫,不過你得跟著我把魚送到城裡。”
瘦子說著扔出了一貫銅錢。
範倌保大喜,一貫錢對他這山村裡出來的窮苦人來講,那可算得上是不小的一筆錢了,雖然眼下世道不錯,但他這等靠常年短工生活的家庭,三百五十文到一貫,絕不僅僅是數字翻了一番多那麼簡單,那可是意味著他們家狗娃明年的筆墨錢都有著落了。
“好嘞!您說送哪咱就送哪。”
範倌保接過銅錢趕緊揣進懷裡,不著痕跡的隔著衣服拍了拍,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實。剛把魚倒進一邊的木桶,看到那瘦子突然臉色大變,轉身就跑,不過沒跑幾步,更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天上居然莫名掉下一個俊俏的和尚,恰好掉在了瘦子前面,那和尚從天上掉到地上非但全無聲息,連腳邊的灰塵都沒濺起半點。
這和尚落地後探出了右掌壓在瘦子的左肩上,這瘦子慌忙用兩手去推和尚,直到這時,範倌保才發現,這瘦子只有左手,右手齊腕而斷,斷手處包了厚厚的棉布,上面的斑斑血跡極其扎眼。
“夏野流,你跑不了,跟我回寺裡向我佛懺悔吧!”
這句話是師傅教玄空的,其實他也不太明白懺悔是啥意思。
“你做夢吧禿驢,你他孃的陰魂不散的追了老子三年了,還不都被老子溜掉?”
夏野流咬牙道。
“那是小僧暫時不想回寺,不過這次不同了,趕緊把你送回寺裡咱要還俗娶媳婦兒呢。”
玄空淡淡的說。
“死禿驢,老子不過用過幾次你金佛寺的名號,犯得上追我三年嗎?你們不是愛錢嗎?老子有的是錢,全他娘給你,只要你放了我。”夏野流瞪著一雙小眼道,
“老規矩,錢,只是懲罰的一種,放你,想也不要想,老老實實跟貧僧走,否則,我打斷你的腿,再用你口袋的錢買匹馬拖著你走。”
玄空不覺間學著剛分別半日的潘玉醉的口氣惡狠狠的說。
夏野流小眼珠一轉,咬牙切齒道:
“好好好,老子認栽!”
“我勸你一句,你身上那幾條小蟲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第一,它們咬不動我,第二,就算能咬動我我也不怕,第三,我會把這些小東西餓上幾天,然後把你扔河裡好好涮掉你身上那些噁心的氣味,最後把他們全放進你的褲襠!”
玄空說著隨手從夏野流領口抽出一條數寸長紅黃相間的小蛇,把左手放在蛇口,那小蛇張口就奔他左手的食指咬去,和尚的左手動也沒動,只是手指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任憑小蛇搖頭晃腦,那精緻的獠牙無論如何也刺不進那看起來比城裡的官家小姐還嬌嫩的面板。
玄空把手上的小蛇往遠處一甩,瞄了眼這瘦猴的胯下,夏野流不禁感覺襠下涼颼颼的,嘴裡發出“呲呲”的聲音,幾條小蛇分別從他的領口、衣袖和褲管鑽了出來,落到地上後射入草叢頃刻間消失不見。
老婆餅裡通常沒有老婆,但是金佛寺中真的有金佛,然而這座寺廟的規模卻遠比外界傳說的小的多,比他本身的名氣更要小的多。
佔地不到一畝的金佛寺,大雄寶殿幾乎緊靠山門,一圈圍牆雖不到五尺高,也僅比山門矮了一尺而已,所謂的山門寬不足四尺,僅可容兩人同時進出,好在供奉金佛的大雄寶殿後面的一排僧房是結實的磚瓦結構,才讓這佛門清修之地短期內沒有倒塌之虞。
做完早課以後,同慶和尚喝了幾顆生雞蛋,照例把蛋殼上沾著的蛋清抹在了額頭上,臉上的幾條皺紋近兩年越來越深,讓他的心情也隨之有了一些憂鬱。青灰相間的僧袍外裹著色澤自然而亮麗的袈裟,映照著他臉上的面板顯得仍紅潤飽滿。
這人世間的事,總是那麼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