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辭不知道掏出一把摺扇，是魚青給的某種法器，他還沒仔細研究過，反正守株待兔麼，手上搖著摺扇，篤篤悠悠的站著，配上隱仙宗親傳弟子的法袍，有一種形容不上來的瀟灑。

他是故意站的如此顯眼的，賣破綻等待魚兒上鉤，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話。

人流有序的前進著，袁功偉親自在案臺前督看著放糧，衛兵們陸陸續續的將糧草從大倉搬出來，另有一批衛兵圍著案臺，守著袁功偉。

時不時有百姓道謝的聲音傳到鹿辭耳邊，忽然放糧的隊伍暫停了下來，有一男子，站在了袁功偉放糧的案頭前，肩頭已經扛上了剛領的一石糧，但並未離去。

他的手上佈滿了老繭和傷痕，厚實的角質層彷彿把手都擴大了一圈，面板曬的黝黑，看得出，他的生活過得並不容易。

他要麼是工錢不高勉強餬口的工匠，要麼是地裡刨食的農戶。

他看著向著袁功偉的方向低著頭，不敢直視官老爺，他說道：“袁大人，糧錢越來越貴咧，內人患了肺癆，娃都吃不飽，我能不能……多拿一石糧？……半石也可以。”

袁功偉聽完，神色充滿了同情和猶豫，他相信對方說的是真的，可是不能開這個頭，開了這個頭，後面的百姓都這樣要糧，都不守規矩了可怎麼辦？

他還在猶豫間，站在後面的官自在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語氣尖銳的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回……回大人。”可能是官自在的語氣有點兇，那身綠官袍給普通老百姓的壓力太大了，男子說話有點哆嗦。小民在六野巷巷子口做木匠。

“你幹了幾年木匠了？”官自在鼻孔朝著天，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輕蔑。

“回大人……小的幹了六年木匠了……”男子卑微的說道，聲音小了下去。

官自在不屑的哼了一聲：“木匠？官糧店一袋糧只要79文，你幹了這麼多年木匠了，79文都掏不起？79文很多嗎？這麼多年工錢都沒漲過？有沒有找過自己的原因，你有沒有努力過？”

“小的……小……”男子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了，神色黯然，他心中充滿了苦澀，他不夠努力嗎？他天天起早貪黑，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在和木頭打交道。

為了給妻子看病，他已經賣掉了家裡的田。

為了餵飽家裡的三張嘴，他已經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木匠活上，只有深夜，在回家的星途下，只有那一點點時間，才能舒緩一下緊繃的心情。

也許，他的確沒本事吧，做不來生意，也不擅長讀書考功名，只能老實的做活養家。

“小的說錯話了……大人恕罪。”男子失望的說道，然後揹著剛放的糧往門裡走，背影透著難受的感覺，才走了兩步，又稍微輕快了些，畢竟今天白拿了一袋糧呢。

袁功偉臉色糾結，他嘴唇翕動了一下卻未說出話來，畢竟他不能壞了規矩。

“等一下。”開口正是在門口搖著摺扇的鹿辭，他叫住男子，伸手招了招，示意他過來。

男子看了眼這位衣袍華麗的少年，因為看上去年紀太小，所以不像是官府的人，不知道是哪裡的貴人。

他走過去，給鹿辭彎腰行禮：“這位公子，您找小的有何事？”

官自在在旁邊呵斥道，“別瞎喊，這是仙師！”

“仙……仙……仙師！？”男子一聽仙師二字，更加哆嗦了。

鹿辭揮揮手，示意男子別緊張，他掏出一粒丹藥，並找了個木盒單獨裝好，然後將其遞給男子：

“這粒丹藥你拿著，給你那妻子餵了去，應該可以治好，分成三份，只吃一份即可痊癒。剩下的你留著。“

男子顫顫巍巍的接過丹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緊張的哆嗦，變成了興奮的哆嗦。

這可是仙丹啊，不僅妻子的病有救了，要是將剩餘的丹藥賣了，以後就不必那麼辛苦了，不，要是賣的妥當，可能富貴一生？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男子跪下來，歡天喜地的給鹿辭磕頭，經過剛才袁功偉的事情，鹿辭並沒有攔下。

因為有的時候，讓對方跪，是一種恩賜，是一種讓人宣洩感激之情的方式。如果他真的很感激你，又無以為報，如果連給恩人跪一個都做不到。

這讓一個有良心的人得多難受。

反之，如果對方連這點良知都沒有，那不得讓對方跪一個？

“走吧。”鹿辭開口道，面色溫和，相比趾高氣昂的官自在，反而給一種平等尊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