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棚子外,鄭剛彷彿感覺這些孩子又活了。燈光在雨中閃爍,映照在他們的臉上,五官彷彿也跟著動了起來。
有那麼一刻,鄭剛像是進入了夢境一般。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那麼的玄幻,那麼的縹緲。
直到他聽見有人在一旁大喊:“現場基本清理完畢,但是沒有找到校車司機的屍體。”
這一聲喊叫,將鄭剛拉回了現實。他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名消防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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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正航此時也跑了過去,他看了看地面,只有一具成人男性屍體。他是剛剛從渣土車的駕駛室裡抬下來的。司機已經被截成兩半,內臟流了一地。
警察們又一次對現場進行了勘察,還是沒有找到校車司機的線索。
而省委、市委相關負責人此時已經陸續抵達現場。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如何做好善後工作。
鄭剛不願意聽到家長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和司徒正航簡單說了幾句,便帶著吳明離開了。
路上,鄭剛和吳明一句話也沒說,車子裡安靜的讓人窒息。
吳明到家後,並沒有直接進門。他在門口站了會,然後背靠牆,開始抽菸。今天的一幕讓他重新審視了生命,他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人生無常”的意思。在生死麵前,其他種種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那一夜,吳明又失眠了。他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母,想起了生命垂危的舅舅。每個人最終都會死,那活著的時候,又該如何利用這短短的幾十年呢?
和吳明一樣失眠的還有鄭剛。這一夜,他一直坐在搖椅上。這把椅子是當年自己買給父親的,他記得父親每天傍晚都會在上面坐一坐,那搖晃的“嘎吱”聲,至今還回蕩在鄭剛的耳朵裡。
父親去世後,這把椅子就成了鄭剛的“老夥計”。他像父親一樣,漸漸習慣了在搖椅上休憩。
鄭剛早已見慣了死人的場面,這一行他都幹了近20年。面對生命的逝去,雖然不能說鄭剛是鐵石心腸,但他的心情也的確沒有了太大的波動。
但今天的他,卻和往常大不一樣。鄭剛感到了扎心的痛,這種感覺只有在父親去世時有過一次。因為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鄭剛兄妹兩是被父親拉扯大的。在鄭剛三十歲那年,父親因病離開了他們。那時候家裡的生活剛剛開始好轉,但父親卻沒有福氣來享受這一切。也許是替父親感到可惜,亦或許是覺得自己做的不夠,那時的鄭剛在父親的遺體旁泣不成聲。
躺在搖椅上,鄭剛望著窗外的雨。他多麼想問問蒼天,為何要如此倉促地把那些孩子“帶走”。這些幼小的生命在天上能做什麼?失去孩子的父母,又該如何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鄭剛開始懷疑自己長久以來的追求和信仰。這二十年他所做的一切,對生命是否有意義?他一直做著“死人生意”,服務的物件也都是那些已經逝去的人。從事這行業的第一天起,鄭剛就希望自己能夠讓死者走的安心,給死去的人能留有最後的體面。他去過很多危險的現場,也處理過無數慘不忍睹的遺骸。但他的初心都是希望這些亡魂能夠塵歸塵,土歸土。
這項工作雖然骯髒且可怖,但鄭剛一直覺得這是項光榮的任務。他覺得自己的使命是神聖的。
但此時的鄭剛,卻無比的失落和沮喪。他第一次希望世界上不存在他這號人物。如果人們不再需要自己,那將會是個多麼美好的世界啊。
就這樣,鄭剛對著窗外,看了一整晚。
第二天,全國大小媒體都爭相報道了發生在317省道的這起交通事故。報道中,編輯使用了“怵目驚心、慘不忍睹、支離破碎”等語言,這在以往是不常見的。而家長們那悲痛欲絕、肝腸寸斷的畫面,也使觀看者無不動容。
相關部門認定,這起重大交通事故,是由於渣土車司機疲勞駕駛導致的。而對於校車司機的失蹤,卻隻字未提。
下午,鄭剛接到交警隊的電話,讓他去隊裡領取報酬。掛了電話,鄭剛便給司徒正航打了過去。他讓司徒正航把這筆費用全數轉交給遇難者家屬,算是自己的一點心意。
由於鄭剛今天沒來店裡,吳明在下班後便早早回了家。
一進門,他看到鄭玥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吳明心裡感到一陣溫暖,他先進臥室看了看兒子,然後和媳婦一起吃了晚餐。
由於昨夜一宿沒睡覺,今天吳明早早的上了床。看了會小說,他便沉沉的睡著了。
這天夜裡,吳明做了一個夢。夢裡,他來到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