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快到九月,慶八一離滿月沒幾天,秋收已經開始了。
生產隊首先收的是土豆。
一大片土豆地上,婦女們先是把土豆秧子拔出來,上面還帶著一些土豆,大土豆不堪重負掉了下來,蛋黃大的小土豆還緊緊拘在上面不肯下來。等土豆秧子全都拔完,壯勞力趕著馬套著犁杖在前面翻開地,露出裡面的土豆,後面一群人拎著土籃子跟著撿翻出來的土豆,撿滿一土籃子就倒進旁邊慢慢隨行的牛車裡。
很快一塊地就翻撿完了,又開始轉戰到另一塊地去。
這時候,在地頭看青的老蔡頭一揮菸袋鍋。
“噢——可以撿土豆嘍!”一直等在地頭的拿著二尺鉤子的小姑娘和小小子們,歡呼著飛快地衝進土豆地,開始用二尺鉤子翻刨遺漏下的小土豆,偶爾也會刨出來一個鵝蛋大的土豆來,便會歡呼一聲,引起一旁小夥伴們的豔羨的目光。
攔土豆比較費勁,它們長在地裡,地面上根本看不見,特別不好找。要找沒翻過的,平整的地方開刨。
只見孩子們東一堆西一塊地揮著二尺鉤子,奮力地挖刨
散發著泥土氣息的土豆地裡不時傳來“我刨出來一個”,“我也挖出一個了”,“我這兒也有呢”,“哈哈,我挖到了兩個”的聲音。
蘭花雖然還沒有出月子,但是已經下地做飯了。不過她這次坐月子不知道為什麼,有孃家媽伺候了大半個月,還有慶連山在家裡搭把手,自己幾乎就在炕上擺弄小閨女了。可就是感覺身子挺虛的,一動就出一身虛汗,不能出去撿地,便把四個孩子全都派出去了。
於是九歲的慶文革和八歲的慶文吉一人拿二尺鉤子,一人拿把鎬頭,奮力地深刨著,後面跟著六歲的慶文林和四歲的慶文真,一人拎著一個小籃子,眼睛直直地盯著大姐大哥刨出來的地方,滿懷期冀希望坑裡出現一個土豆。撿回去的土豆,他們就可以烀熟吃了,土豆麵面的,蘸著大醬吃,再就著大蔥葉,味道好極了。
“大姐,這是什麼?”慶文真從慶文革刨出來的土裡撿到一個拳頭大的黃疙瘩,看起來不大像土豆呢。
慶文革掀起眼皮看了一下,心裡一跳,立刻扔下二尺鉤子,跑上前奪過去塞到懷裡。
“是個石頭蛋子,給我留著玩。”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和媽藏著的那個金戒指有點像。這可不能讓別人看到,帶回家給媽看看。
“哦,”慶文真也沒有在意,又從土裡扒拉出來一個雞蛋大小的土豆來。
慶文革已經沒有心思撿地了,她胡亂地在周圍亂翻著,結果還真翻出了不少土豆來。
姐四個忙乎了半上午,也才撿了二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土豆。
“行了,咱們回家吧,我還得給咱爹做飯呢。”慶文革率先扛著二尺鉤子,從慶文真手裡拎過小筐,掛在鉤把上。
“回家了,可以吃烀土豆了。”四歲的慶文真歡呼著,邁著小短腿跟在大姐身後跌跌撞撞地跑。
慶文吉有點不想走,他正挖的起勁呢,抬頭看到大姐走得有些遠了,只好也收起鎬頭,叫著慶文林跟了上去。
“哎——慶文吉,你把鎬頭借我使使唄。”前院李家的鐵蛋叫道。
“不借,一會兒吃完飯,我還得去刨地瓜呢。”慶文吉頭也沒回就拒絕了。
爹一早上吃飯時候可是說了,趁著中午歇晌的時候,帶著他們把河邊的地瓜起回來,晚上就可以吃到地瓜了,地瓜甜甜的可比土豆還好吃呢。
“哼,小氣巴拉的大眼珠子。”李鐵蛋撿起一個土坷垃扔了過去,沒有砸中,在半空中就散了花。
慶文吉的眼睛本來就很大,再加上人又瘦,顯得眼睛更大了,瞪起眼睛時就跟那牛眼珠子一樣,小夥伴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大眼珠子”。
慶文革回到家裡,把東西往院子裡一扔,竄進屋裡,衝著躺在炕上的蘭花叫道:“媽,你看看這是啥?”
蘭花抬起頭,看到她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帶著泥的黃疙瘩,立刻坐了起來,抻到了刀口,疼的她一邊抽氣一邊奪過來舉到太陽底下細細看著。
“從哪弄來的?”
“老四在土豆地裡撿的。”
“哎喲,這可是個金疙瘩啊。”蘭花喜上眉梢,頓時忘記了肚子上的疼痛。
“我就覺得和媽你藏起來的那個金鎦子像嘛。”慶文革揚著疏淡的眉毛喜形於色。
“有沒有被別人看到?”蘭花緊張地問。
慶文革搖頭:“大家只顧著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