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家把鎮子上的瓦房蓋好收拾完之後，便把家都搬過來了。正好村裡來了一些從山東過來打石頭的石匠，住在從前的青年點，其中有一個石匠拖家帶口的，人家不願意和他一起住，大隊書記便找到慶連山，商量著把他家裡的西屋租給了那個石匠一家子住。

那時候，八一和慶文真在學校上課，並沒有見過這一家人，也就根本不認識這個女人。

老媽蘭花拉著那個女人回了家，八一和三姐慶文真沉默著跟在後面。

八一看著前面柔聲和那個女人說話的老媽蘭花，這個老媽啊，一直是這樣的心地善良。

記得上輩子二姐慶文林曾經說起過，有一次她放假回家剛吃完午飯，桌子都收拾完了，她躺在炕上準備睡午覺，一個要飯的老太太進了屋子。

老太太顛著手裡的大茶缸子對著老媽蘭花說：“大姐，行行好，給點兒吃的吧。”

二姐從炕上爬起來笑了：“老大娘，你比我媽歲數還大，怎麼還管我媽叫大姐？”

老太太依然顛著手裡的大茶缸子：“大姐，小大姐，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老媽蘭花立刻拿著水瓢給她舀了滿滿一大茶缸子大米，給她倒進隨身揹著的面口袋裡，還問道：“大姐，你吃飯了嗎？”

老太太搖搖頭：“沒有。”

“那你坐在這凳子上等一會兒，我給你收拾點吃的。”老媽蘭花說完又支起剛放下的靠邊站，出去端回來中午蒸的一盤饅頭，還有一碗豬肉燉豆角。

“媽，你給個饅頭吃不就得了，怎麼還像招待客人一樣？菜是菜飯是飯的。”慶文林有些不滿地說道。

“哎呀，小大姐呀······”老太太沖著慶文林叫了起來。

慶文林懵了：“停停停，我怎麼就成了小大姐？你這麼一叫不是把我叫老了嗎，這也折我的壽啊。”

“小大姐，”老太太依然執著，“你媽媽可是個善良人，好心有好報啊，你這樣子可不行······”

慶文林頓時氣得頭頂冒煙，這老太太，上人家要飯吃，還教訓上人家的孩子了，真是不知所謂。

偏偏老媽蘭花還好脾氣地對老太太道歉：“大姐，孩子小，你別在意，趁熱乎趕緊吃，吃不了就都帶著。”

“大姐啊，你家這孩子得教育啊······”要飯的老太太一邊吃還一邊說著，雪白的饅頭和香噴噴的豬肉都沒有堵住她的嘴。

老媽蘭花還和她你叫我一聲大姐，我叫你一聲大姐地嘮起嗑來。

慶文林氣呼呼地下地出去了，真是沒法在家裡待了。

······

現在，自己又看到老媽蘭花發善心了，一點兒都沒有考慮這個精神貌似不大好的女人是否會發狂打人，只一門心思想著人家的小孩子別凍壞了。

進了屋子之後，蘭花讓女人坐炕沿上，她不肯，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八一家裡新蓋的瓦房裡，地面都用木板鋪上了，據說是現在鎮子上都流行這樣子裝修屋子。

也許是進了暖和的屋子裡，小孩子終於緩過來了，他開始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蘭花把他從女人身上解下來，才發現孩子拉了也尿了，凍的硬梆梆糊在身上。

“唉，可憐的娃娃！”蘭花嘆息著，扭頭吩咐慶文真，“去打一盆熱水過來，我給孩子洗一洗。”

慶文真去廚房用洗衣盆打了大半盆子熱水，一個人端不動了，八一隻好跟著她一起抬進屋裡。

兩個人即使戴著口罩也聞到了臭味兒，放下了盆子立刻“噠噠噠”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蘭花又在屋子裡喊上了：“八一啊，把你的內衣找一件來給孩子先穿著。”

正在寫作業的八一隻好戴上口罩爬上炕，從箱子裡翻了一件不穿的舊內衣，想了想又找出了一件自己的舊棉襖一起拿了過去。

小孩子被老媽包在一個粉色舊花毯子裡，暖和過來又洗乾淨的小孩兒還挺好看的，大大的眼睛黑葡萄一樣，正在靈活地四處張望著，不哭也不鬧了。

“哎呀，這小小子長得還挺好看。”八一上前說道，看到那個女人坐在地上靠著炕沿已經睡著了。

“啥小小子？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蘭花接過衣服開啟毯子給孩子穿衣服，聞言說道。

“啊？是個小姑娘，那這不得凍壞了呀。”八一吃了一驚，立刻上前扒拉著看看，果然是個小姑娘，看起來也就一歲左右，剃著個光頭。

“唉，跟著這樣的媽可遭老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