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不但從印刷廠給拿了一些印廢了的報紙,還有一大卷打包裝用的牛皮紙,等回到家裡開啟之後,發現裡面還有一些方格本和筆記本。
“做保管員就是有便利之處啊。”慶連山看了感慨起來。
“這樣子好嗎?不會給彭哥找麻煩吧?”老媽蘭花的膽子很小,從來不敢佔這樣的便宜。
“這有什麼啊,你在冰棒廠沒看到那些婦女走時夾帶著冰棒回家?”姥爺蘭春林對她說,“幹什麼吃什麼,這是有數的。”
“······呃,我看到了,每次都把我嚇得心怦怦跳,擔心她們被發現了。”蘭花回答。
“你呀,怎麼膽子就那麼小呢?估計車間裡也就你沒有往回帶過吧。”蘭春林恨鐵不成鋼。
蘭花搖搖頭:“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能這樣乾的,那樣子會睡不著覺。”
老爸慶連山看著老實的蘭花笑:“你知道嗎?捱餓那幾年,我家老的老小的小,在家裡餓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三侄女就是那時候餓死的。我一看這也不行啊,再不想辦法,我媽和我爺爺也要餓死了。當時我在生產隊做保管員,五經半夜的往家裡倒騰玉米粒、黃豆粒,我媽和我爺爺才沒有餓死,大哥家裡剩下的孩子才算是活下來了。你知道我是怎麼倒騰的玉米粒嗎?穿著矮腰的靴子進到倉庫裡,在玉米粒堆兒上走一圈,玉米粒就進了靴子裡,等回到家裡倒出來。我自己一粒兒都不捨得吃過,餓急眼了就啃苞米瓤子······”
“呵呵,我看你哥嫂現在對你也不怎麼樣······”姥爺蘭春林冷笑。
慶連山不吭聲了,老媽蘭花捅捅蘭春林,不讓他再說下去。
蘭春林翻個大白眼,嘀咕著:“一對兒大傻子·····”抱著那一沓包裝紙放起來了,害怕被這對兒大傻子給送人了。
······
不知道是吃多了,還是受了驚嚇。大哥慶文吉在回家的路上就開始嘔吐,一路上把在飯店吃的好東西全都吐了個精光。
等到了鎮子上,慶文吉蔫蔫的,連冰棒也不吃了。
姥爺蘭春林點著他的大腦袋:“你說說你,年八月的不下一次館子,好不容易吃了一次,你還都送給土地佬了。”
“就是嘛,我們幾個啥事兒都沒有,就你沒出息。”二姐慶文林喝著冰涼的果子露,在一旁鄙視著大哥慶文吉。
“用不用去衛生所看一下?”老媽蘭花有點兒擔心。
“應該沒啥大事兒,睡一覺就好了。”慶連山不在意地說。
“等等看吧。”蘭春林也說。
太陽早已落山,藍幕一點點拉上天穹。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往回發河村走,這回大哥慶文吉坐在了腳踏車車座後面,八一和三姐慶文真一路跑著摘路邊的小野花。
回到家裡,老媽蘭花做了白麵疙瘩湯,以往最能爭嘴的慶文吉一口都沒吃,就回到西屋睡下了。
睡到了半夜,慶文吉一個人在西屋裡大呼小叫,聲音悽慘,把全家人都吵醒了。
“文吉,你怎麼了?”慶連山光著腳丫子跑過去問道。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慶文吉閉著眼睛在炕上揮舞著雙手,在虛空裡不斷地往外推著。
“這是夢魘了?”慶連山上炕用力地搖著他。“醒醒,趕緊醒一醒。”
慶文吉睜開大眼睛,呆滯地定定看了半天才說:“爸,我害怕,有人要抓我走。”
“出息,沒人抓你,你是在做夢。”慶連山把他扛起來往東屋走,“行了,今晚上去東屋和你大姐她們一起睡吧。”
“嗯。”慶文吉輕聲應著,還有些不大好意思,自己這麼大了,還被老爸扛著。
老媽蘭花也跟過來了,把他的被褥抱過東屋北炕,一邊鋪著一邊搖頭:“多大的小子了,膽子還這麼小······”
可是剛睡下沒多久,慶文吉又在北炕上翻滾著叫嚷起來。
“咔噠——”慶連山拉著了電燈,沒好氣地衝著北炕喊道:“你這又怎麼了?”
“爸,我弟說他肚子疼······”大姐慶文革驚惶地回答。
“怎麼還肚子疼上了?”蘭花迅速下了地,過去拉著慶文吉問道,“哪裡疼?我給你揉揉。”
“這裡疼,這裡也疼。”慶文吉胡亂地指著肚子,蘭花伸手給他揉,他叫著推開了,“不行,一碰就疼。”
“當家的,你去把姐夫找來看看吧。”蘭花焦急地扭頭對又躺下的慶連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