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火車很慢，八一覺得很枯燥，窩在老媽懷裡閉眼睛想睡覺。可是二姐慶文林卻興奮地不行，在車廂裡亂竄，老媽蘭花不放心，總要起身看看，害的八一隻好坐了起來。

沒一會兒八一就看到二姐慶文林湊到隔壁的座位上去了。她站起來探頭一看，那裡有一個解放軍叔叔，人家正在看畫本，二姐湊到跟前一起跟著看。

“小朋友上學了嗎？”解放軍叔叔看了湊上前的二姐一眼問道。

一看二姐身上的花布衣裳就知道是從農村來的，農村女孩子這麼大唸書的不多。

二姐甩著兩條牛角辮：“我都上三年級了。”

“哦——你幾歲呀？”解放軍叔叔很驚訝，看起來小姑娘也不大呀。

“我九歲了。”慶文林回答。

“九歲就上三年級了，你上學挺早啊。”解放軍叔叔挑眉笑道。

“嗯，為了讓我媽給我買靴子，我七歲就上學了。”慶文林眼睛盯著畫本，很誠實地回答，“叔叔，你看完這頁沒有，看完了翻頁啊。”

“呵呵呵······”解放軍叔叔忍不住笑了起來，隨手翻了一頁，“那你媽媽給你買靴子了嗎？”

二姐搖頭，眼睛繼續盯著畫本：“沒有，我爸爸給我買了塑膠涼鞋，我媽就不給我買靴子了。”

“嗯，塑膠涼鞋下雨天也能穿。”

“可是一踩一腳泥，還容易把鞋帶扭壞，沒有靴子好······”

“那倒是······你愛看書？”

“嗯嗯。”

“我這還有幾本畫本，你拿去看吧。”解放軍叔叔從綠軍包裡掏出幾本畫本，還有一本薄薄的書。

“叔叔，你那本是什麼書？”

“雷鋒故事。”

“能借我看看嗎？”

“行，你拿去看吧。”解放軍叔叔痛快答應了。

“我就坐在你後面，看完了就給你送回來。”二姐慶文林抱著畫本和那本書回到座位上：“小妹兒，快來看畫本。”

八一從老媽懷裡下來，挨個看起畫本來：“海霞、高玉寶、海上尖兵、鐵道游擊隊······”

“哎喲，你家這麼點兒的孩子都識字了？”對面坐著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吃驚地問老媽蘭花。

老媽蘭花笑著回答：“我在地裡幹活，不能帶著她，她大姐就天天帶她去學校，帶帶拉拉認識不少字。”

“還是你家孩子聰明，去學校玩兒都能識字，我家那個臭小子上了二年學，畫本上的字還沒認全呢。”旁邊穿著勞動服棉襖的男人也接話道。

八一小臉通紅，低頭翻看畫本。她不記得上輩子小時候什麼樣，只聽著老爸曾經說過，自己三歲時就會玩撲克，撲克上的字全都認識。

現在嘛，真不好意思，姐是有著兩輩子記憶的人，沒什麼好誇的。

“就是，就是。”女人附和，“這孩子好好讀書，將來肯定能考上大學。”

“就是，現在大學可以隨便考了，可得好好供孩子唸書，別因為是女孩子就不供。”勞動服嗓音洪亮地說。

“供，肯定供的，我們家掌櫃的可不重男輕女，家裡四個女孩子個個都喜歡。”老媽蘭花趕緊說。

“你家都是女孩兒？”女人探頭問。

“有一個兒子，比這個大兩歲。”老媽蘭花指著二姐慶文林說。

“在農村真好，能生這麼多孩子。”女人羨慕了，“我們不行，只讓生倆。”

“一樣，不過我就是結婚早才生得多，這個也是超生的。”老媽蘭花摸著八一短短的五號頭說。

“沒挨罰嗎？”女人又問，“我們廠裡超生的可要免除工作的。”

老媽蘭花搖搖頭：“那倒沒有。”

“少生好啊，生多了可養不起。”勞動服又接話了，“現在提倡優生優育是對的，將來上大學都能供得起。”

八一抬頭多看了勞動服幾眼，覺悟挺高的嘛。八十年代的時候，圍牆上到處都刷著“少生孩子多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的話。

二姐慶文林充耳不聞，埋頭在雷鋒的故事裡一動不動。

別看二姐才唸了三年書，三年級剛唸了一半，可愛看大部頭的書了。當初馮寶留下來的《苦菜花》那本書她都看了，一邊看一邊查字典，八一很懷疑她能看懂嗎，結果一問講的頭頭是道。

二姐慶文林平時不愛搭理人，話也巨少。只有碰到書和畫本時，臉皮特厚，總會湊上前去看看，或者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