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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ide 10

Episode 10

夜空變換,不知哪裡冒出來一片烏雲,緩慢遮掉了彎彎的月亮。

海面上光線昏暗了不少,像給人的情緒也提供了一個藏匿之所。風輕輕地吹著,從女人瘦削的背後流過,又簌簌吹向男人手中的一包紙巾。

房車那邊喧譁聲又起,是那群青年男女,又玩起了酒桌遊戲。

這邊卻安靜得過分,站立著的修長男人,和膝蓋並起,縮成一小個的女人,彷彿自成了一個小世界。

彌月用掉手裡最後一張紙巾。

終於從臂彎裡抬起頭來。

她原本其實沒有那麼想哭的。

這麼多年下來,不管遇到什麼事,彌月都不愛掉眼淚。因為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八九歲那一年,錢父錢母為了再要一個小孩,聽了所謂算命高人的話,將她送去久未謀面的外公外婆家養。出發之前,說那裡空氣好,有山有海,我們小月去了回來之後肯定水靈靈的更漂亮了,又囑咐,外婆在那裡養身體,你不可以太搗亂。

彌月那麼小,不懂為什麼她在家,弟弟就不會來,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忽然要被送走,離開熟悉的家,熟悉的父母和小朋友,她那麼不捨得,拽著母親的裙角哭著鬧著不走,卻被司機強行抱上車。

她以為自己是要被拋棄了。路上恐慌地嚎啕大哭,從c市去海濱,三百公里都快被她的眼淚泡了一遍,最終的最終,也還是無濟於事。

所以,今天會真的掉下眼淚來,彌月也確實沒想到。

從意外聽見那番對話,到真正退婚,她始終保持著一個比較冷靜的態度,像是把所有負面情緒抽離出去了。包括對錢孟樂,她也是講,放心吧,我還好。

是真的很好嗎?

彌月不知道。

這些年,她習慣了在外人面前裝出淡定模樣,再拿不定主意的事,也從不露怯,表面很鎮得住場子,私下再找解決方案。所以大家都很信服她。年紀輕輕,就坐穩了財務總監之位,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也許是裝著裝著,就把這種習慣帶到生活裡來了。以至於騙過了自己。把所有情緒壓在平靜的外表之下,還以為真的只是小事。

直到,聽見謝不琢輕描淡寫的這一句,一瞬間,好像嚴絲合縫的偽裝被撕開一條小縫。她鼻頭一酸,眨了下眼,沒什麼知覺地掉下一顆眼淚來。

委屈、傷心、痛苦、茫然……像這海里的聲聲浪潮,迫不及待順著偽裝的裂縫湧進來,世界成了無聲的,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她低頭埋在臂彎裡,最有安全感的防禦姿勢,一聲不吭,任眼淚爭先恐後地逃脫出眼眶。

錢孟樂從小就是愛哭鬼。講起來,她還自有一套理論——經常哭一哭,可以幫助身體排毒,雖然哭的時候心裡是真的難受,可是哭完以後很爽啊,身心舒暢的。

彌月哭完一場,這會兒有一點體會到了。

她臉頰上還有淚痕,被風吹過,涼颼颼的,眼眶沒有憋得那麼痠疼了,整個人心空落落的,好像亂七八糟的事被一掃而空,整個人輕掉許多。

一撇頭,這才注意到,謝不琢居然一直沒走。

男人身形修長,穿白色外套,也許是站累了,自己撿了個位置坐下,和她在同一塊大礁石山,大概斜後方四十五度的位置。

交錯著,背對背。

彌月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雋挺的側臉,海風吹拂額髮,單手向後鬆鬆撐在石塊上,哪怕沒使什麼勁兒,青筋也清晰明顯。

兩人中間,放了一整盒紙巾。

所以,她剛才埋頭顧著宣洩情緒的時候,他就一直坐在這兒?

“……”

彌月忽然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種尷尬從腳底心瀰漫上來,令她不太適應地微微撇頭,也是這一個小幅度動作,令謝不琢察覺到什麼,偏過頭來,捕捉到她視線,一挑眉:“哭完了?”

“……嗯,”一開口,彌月就察覺到自己嗓音還帶點兒啞,鼻音也濃,稍微緩了下,才道,“謝謝你。”

“謝什麼,”謝不琢調子隨意,彷彿做好事不留名,“正常人類的惻隱之心而已。”

“……”

不知道為什麼,這話聽著冠冕堂皇的,和他氣質怎麼就這麼不搭呢?

彌月自己也沒察覺到,唇稍淺淺一彎,還沒開口,就聽他下一句,聲線乾淨,帶一點微微的調侃:

“哭得像是合夥人捲款跑路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