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欞上落了一朵紅葳，赤焰如火，似乎與苑中的清冷相斥，使得苑中之人更添一絲深沉之色。

已近黃昏，京花苑中曦色一落便暗了下來，南凌延月隱在暗色中，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師雪妍從他逐漸緊縮的指尖看出他發現了自己，沒有行禮，她直直闖了進去。

“殿下。”

“你來了……”南凌延月低低笑了一聲，卻不似從前般柔和，反而夾雜了一絲嘲弄。他再為自己添一杯酒，勾唇道：“我知道你會來，蓁胥告訴你他要去金漠的事了？”

師雪妍第一次沒有回答南凌延月的問題，轉而反問道：“殿下為何要蓁胥去金漠？”

南凌延月示意她坐下，為她添上一杯酒，那姿勢，像是面前的杯中滿是馥郁香茶。

但杯中是醉人的酒。

她的鼻尖隱隱聞見一絲熟悉的味道，她拿起酒杯輕酌了一口，心中詫然。

桃李春風醉……

“你來便是問我這個？”南凌延月的眸色帶著幾分她從未見過的冷意，或許不是沒見過，而是他從未如此看過自己。

師雪妍握杯的手微微顫抖，她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連喝三杯之後，她才看向南凌延月的眼睛，道：“去金漠定有比蓁胥更適合的人。”

“那你覺得誰最合適？”

師雪妍咬唇不語。

“你阻不了他去金漠，就像我阻不了你們二人。”

“啪嗒！”又一朵紅葳被風吹落在窗下，南凌延月低身撿了起來，拿在手中仔細端詳。

師雪妍心裡的那根絃斷了，滿是迴響，驚得她半天回不過神來，唇瓣翕動，卻幾次都未能說出什麼，直至南凌延月再次抬眸望向她，她故作輕鬆地起身，一面向後退，一面搖頭笑道：“殿下的話……雪妍不懂……”

“是聽不懂，還是不想懂？”他的手忽然緊握，紅葳的赤色汁子從他手中緩緩流淌。

師雪妍的心猛地瑟縮一下，彷彿被人攥緊，又隨著他緩緩鬆開的雙手被放開。

竟是一片滯澀的涼意。

紅葳落在了地上。

出現在那朵花旁邊的是一雙靴子，緩緩朝著她走了過來。

南凌延月在離她一半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半邊身子再次隱入暗色。

“你的聰慧，皆用在自作聰明上……”

他從懷中拿出一物，又朝她走了幾步，自從冷輝中露出身形來，她才看清南凌延月手中之物。

一條嵌著珠玉寶石的瓔珞，富麗華貴，且有些眼熟。

“這是……”

她驀然想起那次狩獵場，蘇貴妃脖子上的那條瓔珞。

……

“你在太傅府應不缺首飾，但我見你對皇后娘娘的那件首飾頗為‘上心’，是真的喜歡？”

“喜歡啊，寶石很大，珍珠很圓，金子亮眼，只看一眼便覺貴重，讓人心中歡喜。”

“喜歡便喜歡吧，只不過別真的戴在脖子上。”

……

南凌延月見她圓睜著雙眸，一臉不可置信，不知為何，心中忽然起了一股難以遏止的邪念。她想逃避，他偏想逼她直面。

“拿著。”他的語氣冰冷，含著不可違抗的語氣。

師雪妍顫抖著雙手撫上那瓔珞。

華貴耀眼的寶石折射著冷光，令她指尖生寒，她頃時縮了手，卻被南凌延月緊緊抓住。

“殿下……”她神色驚恐，卻忘了掙扎。

南凌延月握住她的手反轉過來，將瓔珞與一張紅色灑金箋一同放在她手上。

“收好了，三日後我與蓁胥來師府與你父親商議定親之事。”

“……”

師雪妍呆若木雞，整個人仿若石化了，一直保持著抬手舉著瓔珞的姿勢，待回到府中才將那灑金箋展開。

霎時間，她捂唇哽咽。

……

田園花下落心燈，一生一世一雙人。

雪妍，願你此生歡娛，歲歲年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