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漢王府裡張燈結綵,瀰漫著大獲全勝、歡天喜地的祝捷氣氛。漢王朱高煦持一 柄大刀在後院內一招一式地舞動著,橫掃,斜劈、猛砍,刀鋒所向,充滿力量,那柄刀似乎不是在空走,而是一個個人頭骨碌碌落地,驚擾得一片片落葉慌不擇路地躲到了遠處。 舞完一趟,哼哈二將枚青、王斌齊聲叫好。
這兩年的時光,高煦一方面繼續裝病,鬨鬧得滿京城都知道他病著;一方面耍賴,說自己就要遠去雲南就藩了,請求父皇配給護衛,不用兵部調撥,而是由自己去挑選。病魔纏身,可憐兮兮的,好像過了今天就沒有明天似的。永樂忙著戰事,無暇細顧,又禁不住他的軟磨硬泡,便由他去了。高煦按照自己的意願,從南京京軍最精銳的官軍中選出了鷹 揚、龍虎、天策三衛作自己的護衛。
得到了具有著某種意義的三個護衛,高煦心滿意足了。 “本王有了三個護衛,就有快兩萬人馬了,”高煦得意地笑道,“這是本王天大的喜事,也是本王成事的根本。有了這柄大刀,有了這兩萬兵馬,哈哈……”他本來想說像今 上當年一樣,也打出一片自己的江山來,可話到嘴邊又覺不妥,遂改成了“這個‘天策上 將’孤就當定了!” 說著,只輕輕一戳,板上釘釘般,那柄大刀已深深插入地下近一尺。 王斌縮縮肩,吐了吐舌頭,一個激靈打了老半天,這要是戳在人身上,不洞穿才怪呢!
“原來的衛指揮使孤一個不用,你們二人各領一衛,枚青去鷹揚衛,王斌去龍虎衛, 本王自任天策衛指揮使。藉著當年唐太宗 ‘天策’的吉祥風,有朝一日,孤也像太宗一樣, 所向披靡,大展宏圖。”
“謝王爺抬愛了!”枚青得了指揮使之職,進一步悄聲奉承,“王爺的刀法拔山蓋世, 一柄大刀打遍天下無敵手,一哨人馬橫行戰陣無攖鋒。靖難那陣子,危中救駕,論功就該是頭一份。我聽說,當年太祖駕下開平王常遇春摧鋒陷陣,大言帶十萬人馬橫掃天下,人 稱‘常十萬’。依我看,王爺用不著十萬,有五萬人馬也不會在‘常十萬’話下。”他又 拱了拱手,“上有皇上青睞,下有群臣擁戴,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有朝一日,我等一 定要沾沾王爺高就的喜氣的。”
已是位極人臣,“高就”,再往哪兒就呢?身膺唐太宗李世民“天策上將”的頭銜,已不言自明,無非就是皇太子之位乃至皇位。漢王闔府及周圍的人對奪嫡一事越來越不隱 晦,特別是高煦封藩後長居京師不走以及皇上的曖昧態度,不僅給高煦以希望,也給漢府 上下以希望。
“小枚子總揀本王愛聽的說,”高煦哈哈一笑,“光說不練不是真把式,交給你們的事辦得如何了?”
“嘖!嘖!正如王爺所料,那個小賤人送到太子身邊後,當天就被他收進房裡,聽張興說一連召幸了幾晚呢!”枚青眉飛色舞,色眼迷離,神色中似乎還帶著羨慕的嫉恨,“臣 還替那個瘦小的賤人擔心呢,太子那麼肥,還不把她壓死,後來聽說,那小妮子的精神頭可足了,現今見了,也不像初來時的無精打采、哭喪臉了。”
“這叫雨露滋潤,藤肥瓜大。”高煦咬牙切齒,“紀綱接著找,接著送,讓我那位肥 哥、瘸哥天天當新郎,夜夜入洞房,下不來才好,皇上跟前我也有話說了。”高煦恨恨的, 一副以溫柔之刀把太子高熾逼下十八層地獄的架勢。
“另一件事怎麼樣?”高煦頓了頓,又問。 “王爺府中坐,府外‘喜’事多,”王斌帶著媚笑,“外面熱鬧著呢!今天河裡有屍首,明天商鋪被搶了,後日誰家房子燒了,雞飛狗跳,鬼哭狼嚎,京城兵馬指揮使徐野驢 急得蹦蹦跳,應天府尹向寶眼睛都冒了綠光,結巴得更說不出話了。不過聽說這個徐野驢 似乎是嗅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我們是不是收斂些?”
“收你個球,”高煦毫不客氣地罵著,一掌上去,險些將王斌打了個趔趄,“收斂什 麼,讓你那幫子小嘍羅、龜孫子放開膽子幹,放出風去,徐野驢再敢多事,哪日被孤王撞見了,一刀宰了他。”
“還是王爺的氣勢大,立地撐天,氣吞山河,有了您這話,弟兄們膽子就大了。” “紀綱、陳瑛到了嗎?”
“請王爺吩咐。”陳、紀緊走幾步跪在地上。 “解矮子的嘴撬開了嗎?”高煦問。這是他的另一手,只要拿下解縉,太子身邊的輔臣一個都甭想跑掉。 “死胖子的一身嘟嚕肉還真經打呀,”錦衣衛指揮使紀綱不好意思地佞笑道,“竹籤、夾棍、辣椒水都不起作用,還是滾釘板厲害,肥腦袋剛開了幾個洞,就服軟了,問話也說了。” “會試的事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