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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懸心濟民原吉治蝗 積勞成疾鬱新辭世(2)

解縉搖著大蒲扇,胖墩墩的身形晃悠著,片刻,停下腳步道:“你也知道的,皇上幾次旨意,言明瞭不刪、不減、不避諱,照實寫,列在動物欄目下,註明為神獸就是了。至 於龍生九子的多種說法,你只以最簡潔的一種作為主書,我忘記了在哪本書裡,是這樣敘 述的:‘龍生九子,種種有別。一曰龜趺,形似龜,好負重,今碑下者是也。二曰螭吻, 形似獸,性好望,今殿頂獸頭是也。三曰蒲牢,形似龍,性好吼,今鐘上紐是也。四曰狴 犴,形似虎,有威力,今獄門是也。五曰饕餮,形似羊,巨口,好飲食,今鼎蓋是也。六 曰蚣蝮,龍頭獅相,性好水,立於橋柱是也。七曰睚眥,龍首豹身,性好殺,立於刀環是 也。八曰狻猊,形似獅,性好煙火,立於香爐是也。九曰椒圖,形似螺蚌,性好閉,立於 門首是也。龍生九子,雖不成龍,然各有所好,各盡所能,立於人間,守護萬物。’此敘 十分簡要,你回去查一查,找到出處。其他各種名稱、說法如饕餮又稱狍鴞,龜趺又稱贔 屓等,寫上出處加以說明就是了。”

事牽皇上的難題,三下兩下就解決了,鄒緝敬佩解縉的胸中萬卷,信手拈來,但事關重大,他還是猶豫道,“要不要等姚少師來了,再請示一下?”

“不用了。”

“大紳之意甚妥!”話音未落,道衍已推門進來,大步流星,完全不像是一個七旬的老人。在正二品的太子少師面前,二人忙右側行禮。解縉口出狂言,略有尷尬,解釋道: “知少師年事已高,每日裡皇宮、文淵閣、僧錄司地跑,很是心疼。便不願過多打攪,冒昧之處還請少師海涵。”

“有大紳在,老衲減了許多龐雜之事,倒該我表達謝意才是。” “不敢,不敢。”解縉又是一揖到地,似乎怎樣的禮節都不足以遮過他方才的失禮。 道衍一笑:“方才所言的‘龍’字條目,我已聽到,把握不錯,皇上一再說據實而錄,無須忌諱,就這樣修。”

解縉請道衍落座,兩個總裁,一個副總裁,竟然無語,很不好。鄒緝知道道衍於佛家理論的造詣,引出話題道:“少師,佛家經卷浩如煙海,編修近日錄‘心’字條目, 欲將《心經》全文錄入,我很贊成。據我所知,《心經》乃佛經中字數最少的一部經典, 雖二百六十餘字,然含義之深,傳奇之多,可謂字字珠璣。尤其在破解人生真相上,說 一字千金,也不為過。告子有言,食、色,性也;《心經》有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在下不大明白,《心經》所言之色與告子所言之色到底區別何在?”

道衍雙手合十,兩目微閉,做了個禮佛的姿勢,慢慢言道:“告子所言之色是乃女色, 世間萬物之精靈是人,人又分男女,若無色慾何有人類?然心經之色乃大千世界諸般物相, 凡眼之所見,耳之所聞,鼻之所嗅,舌之所言,身之所觸,皆為色,毋庸諱言,《心經》 之色當然包含了告子之色。阿彌陀佛!”

道衍所解,簡潔明瞭,本無心的一問,倒學了東西,引來了鄒緝更大的興致,歎服道: “少師果然佛行高深,一顰一笑皆見學問。”他又想起了《心經》中一個一直以來困惑的難題,問道,“學生對‘五蘊皆空’的說法也是滿頭霧水,還望少師賜教。”

“仲熙過謙了。”道衍瞥瞭解縉一眼,叫著鄒緝的字,閉目朗朗道,“五蘊即色、想、 受、行、識五法。五蘊又分為兩法:第一蘊為色法,其餘四蘊皆為心法。如前所言,色法 包含大千世界諸般物相,深嶺之中,雲松之間,皆可棲心;晝夜交替,四時變化,盡乃自 然。心法乃眾生感悟之道,以心傳心,以不立文字為妙。‘五蘊皆空’這一句,是乃整個《心經》之關要,大千世界芸芸物相,哪有一件一成不變?春在於花,全花是春;花在於 春,全春是花。禪語云:三十年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 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依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了。老衲之昨 日和今日不會完全相同,畢竟又長了一天,仲熙能否找回洪武時舉明經、任教諭的樣子? 當然無法追回,且請問你,哪一時又是真我呢?哪一時都不是,又都是。故父母所造之色身,心法之感悟,永遠在變幻之中,這叫無常,無常生妄見,真實即妄,所以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進而五蘊皆空,心存於此境,便也澄澈,來與去,終與始,總有因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