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牆壁的隔音效果好，房間的隔斷也好，一牆之隔，卻像是隔了兩個世界。

緊閉的窗門和窗簾，黯淡了一室的藍色，也似乎讓房間裡的海洋氣息積了塵，壁畫裡的藍鯨依舊在欣然遨遊，床邊的模型也依舊是它們雀躍的模樣，只是頭頂的弧形鯨群吊頂暗著，看不到它們浮出海面時傾瀉到身上的光芒，只能隱約看到縮在牆角那一抹不住抽動、緊緊抱住自己的小小身影。

房間始終晦暗、安靜，抽泣的聲音卻漸漸一聲蓋過一聲。

Eiffer喜歡藍鯨這件事，從來都不是秘密，反而是從小到大，人盡皆知。

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藍鯨。

……

“媽咪，媽咪！那是什麼，好大，比我們的船還大！”

小傢伙踩著高板趴在船欄上，興奮地指著正從船底遊過的龐然大物，抓著媽媽不住地大叫。

“寶貝，它叫藍鯨，是海里大魚，最大的大魚！”

“哇，最大的大魚，我真的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大魚！”

穿著長裙的漂亮女人微微抱緊了身旁的女兒，握著她的小手溫柔道：“寶貝，它不光是一隻大魚，也是這深藍色海里的精靈，隨同萬物生、萬物死，它永棲深海，化靈長存。”

許是後面的話太深奧，小傢伙沒有懂，眨著眼睛，詢問似的叫道：“媽咪？”

漂亮女人莞爾一笑，抱起女兒跟著跑向藍鯨遊走的方向，問道：“寶貝看到這樣的大魚會害怕嗎？”

小傢伙爽快的搖頭：“不怕不怕，它好神奇，我喜歡它！”

“是嘛，喜歡它，那一定要記住它的名字哦，它叫藍鯨！”

小傢伙朝著藍鯨漸漸遊遠的身影，不住地叫“藍鯨！藍鯨！藍鯨……”

漂亮女人看著女兒笑了笑，溫柔又認真道：“Eiffer，你喜歡它長大後就要保護它，不要讓它受到欺負，不然它會生氣的！”

小傢伙堅定的點著頭，“嗯嗯媽咪，我長大了一定會好好保護它，絕對不讓它被壞人欺負！”

……

那是五歲的Eiffer第一次見到藍鯨，和同樣對藍鯨愛之深切的媽媽一起。

或許，對藍鯨的情感濫觴，就是她媽媽開啟的，那一天在那班輪渡上，媽媽帶她看了好久的藍鯨，給她講了好多關於鯨魚的故事。小小的Eiffer沒有記住輪船的終點是哪裡，也不記得她們在海上行駛了多長時間，不記得她穿了什麼顏色的公主裙，戴的什麼顏色的蝴蝶結，只記得晚霞滿天，映著藍鯨遊走後給金燦燦的海面留下的波紋，和它們越出海面時自己放大的瞳孔，失聲的震撼。

記得從那一刻起，藍鯨便成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之後，Eiffer對藍鯨的喜愛和迷戀，逐漸超出了身邊人的想象。她哭鬧著一定要住在海邊的房子裡，她的房間一定要離海最近的，房間內的色調永遠是海藍；她一直在追著藍鯨跑，幾乎跑遍了各大洋，四處追尋著藍鯨的足跡；她所有的配飾物件都與藍鯨有關，鯨飾永遠是第一選擇。

她喜歡藍鯨，存在她世界裡的所有人，全都知道。

而且，或許她天生與藍鯨之間存在心靈感應，只要她想去找它們，見它們，就一定能見到。

室內昏暗一片，Eiffer將頭埋進蜷縮的身體裡，不顧早已浸溼的衣褲，只想隔絕房間透進的任何一縷光線，她不想要光明。

更無法面對因自己而慘遭屠戮的藍鯨。

……

日光逐漸昏黃，溫度漸冷，已是傍晚時分。

門被輕輕叩響，“小姐，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先生等您和您的朋友們下去用餐呢！”

“知道了海叔，我們馬上就來。”Eiffer的聲音和情緒逐漸調控如常，只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嘶啞。

“好的小姐！”

腳步聲漸遠，Eiffer起身去洗漱間整理，將凌亂的發理好，清洗了布有淚痕的臉，眼圈已經沒有那麼紅了，但她還是遮了遮，補了淡妝，然後從衣櫥裡挑出一件新的換上。

看著鏡子前精神了不少的自己，她重新戴上微型耳機，出了房門。

“marine，ciel。”她來到隔壁，敲了敲房門。

門很快被開啟，陶桉出現在她面前。

“休息好了嗎，海叔叫我們下去吃飯。”

“嗯，好。”

“終於可以吃飯了嗎，再不來叫我們我都想點外賣了，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