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日子真是難過,只是沒有想到,等到下雪了,就更難過了。
紛紛灑灑的雪花,已經覆蓋了當時南風遙來的那條山路,楓樹都變光溜溜的,偶爾掛著幾片火一樣的葉子還在堅持著。冬天雖然不必經常去採藥草,大多數時間都在宅子裡,可是這個地方也比外面好不了多少,雪越下越厚,清晨時卻還得早早起來,秦婆婆要我們先掃了庭院,吃過早飯,就多看醫書。
早晨掃了雪,到了下午,又是一地的白。在窗戶前看書,北風呼呼地響。屋子裡倒是有炭火,我想著自己不是將軍府的千金嗎,就算生得醜,也應該享受千金小姐的生活啊,現下卻是連生計都難了。
我向秦有時詢問自己的家世,他取笑我,“難不成你真的失憶了?”又說,“等開了春,自然你就回去了,可我記得你並不想去嘛。”
在雲水窩有些日子了,我也大概明白了,此前的月墨淵是個什麼樣的存在。臉上天生一塊駭人的胎記,性情卻是自卑懦弱,十分怕事,像是人人都可欺負。也是,要是我從小頂著這樣的胎記,恐怕連門也不想出。
但我是穿越而來的,並不覺得這張臉,便是自己的臉,我只當戴了面具,又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我現在最大的不安就是,還不是能不能穿越回去,而是能不能熬得過這個冬天。我撫著南風遙留下的竹笛,心裡有了一絲堅定的信念,等到春天到了,月府的人接我回去,我一定要去見南風遙,讓他教我吹笛子!
阿英比我更慘,她家沒有炭火,阿英的衣衫也挺單薄,成天瑟縮著。儘管這樣,阿英還是不忘記揮舞著手中的竹劍,身子篩糠似的抖著,但眼神堅定。
這幾日,青姨出門了,也不知去了哪裡,阿英也不知道。但是青姨離開,對阿英來說可太好了,至少每天不用捱罵,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一聽說,趕緊跑到阿英家,雖然阿英家又冷又硬,但只有我們兩個人,真是自在得很。
秦婆婆倒是善解人意,給我們送了炭火,還有吃食。外面落著雪,我在屋子裡弄起了燒烤,可惜品種太單調,除了蘿蔔,還是蘿蔔,被秦有時嘲笑。阿英特地上山打了野味,野雞野兔子,烤起來,秋天釀的果子酒拿出來,一下子有了氣氛。不要說秦有時了,就是別家的孩子都被饞過來了,眼神痴痴地立在門外。阿英扔出去一隻野雞,瞬間就搶得連骨架子都不剩。
秦有時很晚才回去,我不想回去了。我和阿英一邊烤著火,一邊說著話兒,帶著點兒酒意,我差點說出自己是穿越而來的。就在這時,阿英忽然臉色一變,示意我別出聲。而我也聽得院子時有動靜,不禁心中一個咯噔,聽來是紛亂的腳步聲,很明顯不是青姨的。
阿英拉著我的手,從側門輕快地出去,沿著後山小路往林子裡跑。
果然,聽得屋內一片東西落地的聲響。很快,三五個蒙面人也從側門出來,順著小路追來。我從未見過如此的陳仗,來者不善,絕非是尋常賊盜。雪路難行,而雪地裡的腳印,很快出賣了我們。
阿英將我推至一旁,自己挺身而出。來人發現了她,抽出手中刀劍,向她砍來。阿英將他們引至山下院子裡,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下凶多吉少了,看那些人,都是有武藝的,阿英如何敵得過?
我想看,又不敢看,忽然聽得一聲慘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難道阿英被——,然而當我瞪大雙眼時,只見雪地裡,一個身輕如燕的身影,手持一劍,刷刷地削倒了一排人。我嚇了一大跳,那人不是青姨麼?
我激動不已,連滾帶爬地跑下去。青姨冷冷地看著我們,那樣子酷極了,和平時的潑婦風不可同日而語。而地面上一個賊人還在呻吟著,青姨將劍扔給阿英,說道:“用這把劍,結果了他。”
阿英雖是平時無所畏懼,此刻卻抖抖擻擻,青姨厲聲道:“還不快些!”
阿英閉著眼,雙手握劍,朝那人腹部狠狠刺去。青姨的語氣緩和了一些,道:“任何時候,都不要給敵人以任何的機會。”我覺得青姨太酷了,她卻毫不理會我崇拜的目光,冷冷道:“月姑娘,山中盜賊猖獗,沒有嚇到你吧?秦婆婆老人家受不得驚,你就不必告訴她了。”
此時我驚魂未定,又對青姨生出敬畏,連忙點頭,悄無聲息地溜了回去。秦婆婆和秦有時都睡熟了,天邊的月亮又圓又大,將整個雲水窩都照耀得如同夢幻。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只覺得一切都像做夢似的,只有到了明天清晨,我才能真正地醒來。
我一連好多天,沒有去找阿英。我害怕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阿英。但我遇到過青姨,她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