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真聽奚笪說他也要問時,立即反對道:“這不公平!奚公子想必是要幫姐姐來問我。這樣一來,雖然問時還是一人問一個問題,但一輪下來,我卻要答兩次,姐姐只答一次!哪有這種道理?”
奚笪笑道:“難道讓我自己坐在邊上聽你們姐妹互相提問,就公平了?我都要犯困了。這次我還非得要點參與感不可了。”他一邊跟宿真玩笑,一邊從琴盒夾層裡又摸出一個小酒壺來遞給紈素,輕聲道:“喝口烈酒暖暖身子?”紈素接過酒壺擰開,飲了一口,又遞還給他。
宿真轉一轉眼珠,道:“奚公子要參與問答也可以,但姐姐已答應了明日出發,陪我去救我們出雲派,你也要跟著去。”
紈素笑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與此同時,奚笪卻一口答應道:“那是自然。”他說完方知上當,看一看紈素,無奈道:“完了,你沒答應過她?可是我答應下來了,怎麼辦?”
紈素笑道:“那還能怎麼辦?你既然這麼容易上當,下次我也要試著騙騙你了。不過這次就算了。如果被宿真多纏一會兒,任是誰的鐵石心腸,也忍不住要對她言聽計從的。你只不過是替我省略了這個過程。”
宿真在一旁歡呼了一聲,道:“姐夫……不,奚公子想問什麼只管問!”
奚笪笑道:“我是個厚道人,倒不愛問別人思凡什麼的……你這次來洛京,是要向誰報仇?你查到你家的仇人是誰了?”
宿真沒想到話題突然沉重起來,清了清嗓子,沉默片刻,才道:“其實我也沒查到太多……四姐姐,你既然已經見過了興叔,祖父被冤枉成殺了那位安王的事你總是知道了。皇帝老兒錯勘賢愚,懷疑祖父,將祖父下獄,雖然對此事負有最直接的責任,但他畢竟沒有下令處死祖父。祖父之所以自戕而死,是因為聽到了家裡出事的訊息——他身在獄中,當時家裡人出了事,又沒人去探視他,到底是誰把這個訊息帶給他的?”
紈素皺一皺眉,道:“大理寺的官吏?獄卒?誰都有可能吧。”
宿真搖頭道:“祖父其實不是那種人……他自然當年是很疼愛你的,也疼愛弟弟,但是他不是那種會只因為家人被殺而自戕的人。四姐姐,也許你對祖父還有些溫情的記憶和幻想……”她嘆一口氣,道:“我後來讀過大伯一家殉國時的邸報……和一些其他的線報,包括他當年的一些奏摺的留檔之類的。我後來理解的是,其實對祖父來說,他在青史上的生前身後名,才是比他的兒孫更重要的。”
紈素點點頭,道:“所以你查到了什麼?”
宿真嘆一口氣,道“如果只是官吏獄卒傳信給他,無非會告訴他齊家出了事,大多數人都死了,但還有幾個孩子找不到屍體……以他的性格,是不會因為這種事而在獄中上吊自殺的。妻子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實在生不了還可以從族中過繼……要逼他死,得讓他覺得,如果他不死,他就會被定罪。讓他覺得如果他不死,青史上白紙黑字,就會寫他是為一己之私任意廢立君主的權奸,寫他是為了瞞天過海殺死被廢的君主的野心家——他才會用一根麻繩結束他自己的性命。”
紈素道:“你的意思是,得有個人告訴他說,他的一家人是皇帝派人殺死的。而這是大理寺的人絕不敢說的話。那你查出來了嗎?是誰冒天下之大不韙,告訴他——在齊家滿門被殺的第二天,是禁軍及時地出現在別院門口,為齊家諸人收了屍?”
奚笪這是第一次意識到,宿真也是當年權傾朝野的獨相齊修的血脈……她血液裡也流淌著政治的天賦。他望著這姐妹倆,只覺得身上又在發冷了。他擰開手中酒壺的蓋,喝了一大口,感覺像是一線熱流順著喉嚨燒到丹田裡去了。
宿真道:“這裡有一點錯誤……這個人告訴祖父的,不是禁軍替齊家人收了屍。他說的是,第二日有人發現御林軍——也就是本朝所設,皇帝自己的親衛軍出現在那座山上,圍著咱們家的院子。”她停了一停,道:“這個人舉家下獄的訊息,想必四姐姐如果前段時間一直在洛京,應該已經聽說了。”
紈素道:“襄陽侯陸家。是哪個人?”
宿真道:“自然是老侯爺陸文炳。還能是誰?這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他當時有意西北兵權,正在吏部運作關係。祖父想要在西北改軍制,擋了他的路。”她搖搖頭道:“其中亂七八糟的細節太多,回頭有時間的話,我再把那些線報從我在重霄觀的住處拿出來給你看……總之,他當時假裝是去探望關在祖父旁邊的另一個犯人……是一個罪名是私吞治河中所徵民夫的死亡撫卹逾三萬兩銀,即將被在三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