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素在那樹下奠了酒,轉身向奚笪道:“我小時候就和我母親住在這個院子裡。”指一指院子靠牆的一角,道:“當年的第二個缸,應該是放在這裡的……”她嘆了口氣。
奚笪低聲感慨道:“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他突然意識到這話其實並不應景,住了口。奚笪走到桃樹旁,試著提了提樹根旁的那個大缸,驚異道:“這個缸,我都險些搬不起來。當年帶走此物之人,武功一定不錯。”
紈素聞言也走了過去,單手扣在缸口,微微運力。那缸在她手上似乎輕若無物。奚笪尷尬一笑。紈素卻皺了眉,道:“確實是沉重……”她心事重重,默然良久。奚笪不敢打擾她,呆立一旁,望著樹上的灼灼桃花。
兩人在院中盤桓一會兒,便去正房見老羅和孩子們。王晏在中間介紹了雙方身份。她待要說自己如何借離恨天之力,得存性命之時,紈素驟然截斷了對話,插口問道:“再過幾日,我倆就離京去揚州了。你們呢,怎麼打算?”
她嘴裡雖問,心裡已先猜到了答案。果然王晏想要留下照顧孩子們,何婆婆則要坐船去泗州尋姜觀主她們,報告洛京所發生的諸事。老羅自然要和妻子一起。幾人說定了下一步計劃,紈素對王晏道:“王嬸嬸,咱們到屋外說幾句。”奚笪會了意,一味拉著老羅閒聊。
王晏如今很有點怕紈素了,乖乖隨著她出了門,走到院中。紈素和她有一搭沒一搭說笑著,走出院落大門,突然揚起頭來,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睛。兩人四目相接,紈素低聲道:“你沒有死過,你脖子上的傷疤是被人劫出法場時不小心碰的。”
王晏呆呆道:“我沒有死過,我脖子上的傷疤是不小心碰的。”
紈素道:“你不記得離恨天的任何事,你也永遠不會告訴別人。”王晏依言重複,隨後垂下頭去。再抬頭時,紈素已跟她說起襄陽侯家兩個小孩子的事來。王晏聽說襄陽侯家與齊家有舊仇之事,“噯呀”了一聲,只說“這可真是……這可真是……”不肯表態。
紈素也不在意,搖頭嘆道:“小孩子總還是無辜的。但他家的孩子,幫著養大了就行了……宿真只怕不樂意看見他倆以後替重霄觀做事。他們若知內情,又難道還能可靠?”王晏嘆息一聲,終於道:“這個我理會得,不會太讓宿真為難。”
當晚,奚笪、紈素把何婆婆送回她住的客棧,自己沒回會逢客棧,又去了孫如峰的院子裡。兩人坐在玉蘭樹下的石井欄上,等著孫如峰下衙回家。奚笪問紈素道:“你洗掉了王嬸關於離恨天的記憶?”
紈素點點頭,嘆道:“是我忘記了,定魂復生其實也可算是長生之法……下次再用這法子救人,我得一開始就想個別的說辭了……比如只能再活十年之類的。反正等她們發現十年又十年,一直不至大限,也沒法來找我計較我說的這謊。”
奚笪皺眉道:“那何婆婆呢?你就任她把此事原原本本帶到泗州,告訴姜觀主知道?”紈素輕輕一笑,道:“我若不想跟姜觀主撕破臉,這件事早晚得告訴她知道……何婆婆原本不想以此法復活,她做此犧牲,就是為了傳這個話,我不能褻瀆她的大義,抹消她的價值……但是我自然有辦法讓姜觀主永不能說出去。這點等咱們到了泗州,你自然就知道了。”
奚笪突然擔憂起來,道:“其實這以定魂珠定魂轉生之法,我總覺得弊病很多……我略說一說,不知你願不願聽?”
紈素望了他一望,輕輕笑道:“我知道此法是有一些弊病,所以我以後也會謹慎使用……不過你是怎麼想的,不如跟我說一說?”
奚笪道:“第一,定魂珠只對身體並未嚴重殘損的人有效,對吧?代替心脈,重新驅動身體之後,定魂珠自身不會再殘損……但若是被複活的人,身體再次殘損了呢?”
紈素語調平平,答道:“若是損得較輕,定魂珠是能自己慢慢修復軀體的。此物再生能力遠高於凡人肉軀……但若是損得嚴重,比如再次被砍了腦袋,或者內臟缺失太多,身體確實無法繼續運轉……人死不了,又活不成,身體不腐,意識被封在身體之中,如墜囚牢,五感卻依舊不失。這其實倒比死了更可怕些。”她搖搖頭,道:“不過此事倒也有解。定魂珠分母珠和子珠,母珠就是我給王嬸和何婆婆的那珠子……子珠則依舊在離恨天手中。母珠被使用之後,子珠也會變色發亮,由離恨天門內專人在藏珠閣點燈供奉。從子珠的顏色,也可以看出復活者的身體狀態……而且你也知道,離恨天是有辦法打探江湖上的情報的。”她停了一停,意味深長地道:“母珠堅不可摧,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