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不禁光音,除非裡面的犯人不想交流,可以在裡面開啟陣法。
此時,一群這片土地上在人性惡的一面登峰造極的大惡看向三人。
大理寺卿狄仁傑他們當然熟悉,身旁的御貓那是這位當朝宰相的第一近衛,哪怕是最普通的販夫走卒都能笑著說自己認識這位官居正五品的大人,他們自然也都認得。
於是他們目光都對準了那位年輕人,能讓狄大人親手送進來的囚徒,而且連手鍊腳銬都沒佩戴,顯然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以至於平日裡將自己與世隔絕的幾間牢房也關閉了陣法。
當看到三人停留在天字牢房六號大門前,一群惡人目光顯然有些呆滯。
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甚至有些清秀的年輕人做出了驚人之舉。
“哼哧哼哧!”
年輕人看見牢房裡的兩個窩頭和稀粥,以及那一小碟生脆的鹹菜,居然連滾帶爬的哼哧吸溜起來,就連一旁最不注意形象的囚徒都低聲說著有辱斯文。
元芳也是大跌眼鏡,這位大人究竟是何人?如此奇葩,在他閱人無數的履歷下也實屬一股清流。
“幫司馬大人放置桌板,筆墨紙硯。”狄仁傑看著只有一張草蓆的地面和略感潮溼的牢房,說道:“再添置一座火爐,一床棉被。”
李元芳止住嘴裡的啊字,連忙放下身後沉重的書箱,從乾坤袋裡取出最廉價的榆木桌和一套看著就廉價的筆墨紙硯。
很快,牢房佈置好,草蓆上有兩床棉被,牆角擱著一座百年不息的炎石火爐,溫度可以調控,潮溼陰冷的牢房很快溫熱起來。
榆木桌上,粗硬的黃槐木筆配上羊毫的劣筆,烏黑帶臭的粗墨,十文錢可買一刀百張的麻紙,一方普通的青石硯,典型的寒士四寶。
佈置好一切,牢房鐵門關閉,狄仁傑帶著元芳離去。
諸多視線和低語在陰暗空間對撞交錯,大多都是在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竊竊私語。
年輕人面色古井無波,從書箱取出一卷竹筒,認真就著火光痴讀。
當外界月上三梢,年輕人放下竹筒,將其塞進書箱,隨後磨墨,鋪紙,執筆,蘸墨,就在這天字號牢房裡,於永康二十一年驚蟄寫下第一筆黑臭楷書。
大理寺。
當夜空響起永康二十一年第一聲驚雷,元芳縮了縮身子,看著狄仁傑在查閱卷宗。
似乎是察覺到元芳的異動,狄仁傑調笑道:“堂堂大理寺正五品御貓大人,居然會怕小小雷霆。”
“我沒有。”元芳抱臂別過頭去,否認這個說法。
“怎麼,給那個年輕人背箱子打掃牢房你有不滿?”狄仁傑放下卷宗,難得拷問起他。
元芳眉頭一皺,不解道:“他住的是天字牢房六號,我不記得最近有這麼大的兇案悍匪能被押解到那裡,而且這麼特殊。”
“特殊嗎?”狄仁傑似乎想到什麼,緩緩搖頭道:“一點也不。”
“那他是誰?為什麼會自己跑來坐牢?難不成是吃不起窩窩頭?”李元芳對賣關子的狄仁傑有些不滿,還是給大娘抓貓,給朱雀大道除雪來的輕鬆些。
寺外雷聲漸起,狄仁傑聽著春雷陣陣,笑道:“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李元芳滿頭黑線,看著沉浸在某種無法理解的意境中的狄大人,他衝出大理寺外,破喉嚨喊道:
“讓雷霆擊碎黑暗!”
狄仁傑從詩詞雅韻的美妙中脫離出來,看著屋簷雨幕下矮小的身影哭笑不得。
“對面大理寺的,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鬼叫什麼!”
一聲怒罵從大理寺對面的一座府邸傳出,卻是一個門房老僕剛看香豔春文美圖漸入佳境,卻被一聲讓雷霆擊碎黑暗嚇得不再堅挺,此刻叉腰對著雨幕對面藏在門背後的御貓大人發難。
狄仁傑右手捂著臉,再次被元芳奇葩的證明方式無語。
“知道你不怕打雷了,快回來,本相這張老臉都快給你丟到馬嵬驛了。”
李元芳乖溜溜竄回大堂,小聲問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狄仁傑閉著眼道:“趙四。”
“不是那個罵我的老門房。”元芳內心頗為無語。
狄仁傑睜眼笑道:“司馬茗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