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寶則懷著複雜的心情看著梁巋。因為梁巋的祖父蕭衍曾是江南漢人的皇帝,後來信佛過度而將國家弄得支離破碎。在混亂中陳叔寶的祖父陳霸先穩定了局面,替代蕭家做了南國皇帝。而這個過去梁國的皇子皇孫為了當皇帝,卻幫助敵人滅了自已的親人和祖父創下的基業,投靠了周國做起了兒皇帝,與這樣的人座在一起,陳叔寶渾身很不自在。
空氣還是有點沉悶。
楊堅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酒杯說道:“既然我請你們來,那都是我的朋友。朋友在一起不必拘謹,來來來,先痛飲幾杯。”
幾杯酒下肚,氣氛熱烈了一點,但陳叔寶和蕭巋誰也沒說話。
楊堅又站了起來,對梁主蕭巋說:“我記得那一年,我任開府儀同上司一職,在江陵駐軍,深受你父親的照顧,有很深的感情。我想這也是我身為漢人對南方的一種眷戀吧。”
楊堅轉過身,對陳叔寶說:“你的父親在江陵之戰中曾作為我們的俘虜被帶到長安。當時他是窮困潦倒,沒有看得起他,但我卻看他有帝王之相,將他接到我的家中住下,想必你的父親還記得這一點吧。”
“怎麼不記得,這一次我是專門來府上道謝的。”陳叔寶對著楊堅微微一笑。
提起江陵之戰,陳叔寶就氣不打一處來,正是這個梁巋的父親,幫助當時的北魏王朝血洗了江陵城,幾十萬百姓慘遭魏國的屠殺和奴役。自已和父親當時曾淪為囚犯被送到長安,這簡直是奇恥大辱。現在他又座在這裡幫助周國向陳國要什麼土地,愧對列祖列宗,愧對江東父老。
“這幾百年來,我們丟的土地太多了,我們不想要求太多的土地,只想保住現有的土地。”陳叔寶對楊堅說。
梁巋嘆了口氣說:
“現在的世道,你不是不知道,連命都是朝不保夕,更不用說土地了。今天是你的,明天,國家都會丟,土地再多有何用。也就是二十年前,你陳叔寶還是個幾歲小孩的時候,我祖父創下的梁朝基業,不就毀於一旦嗎?當時丟掉了多少國土?全丟了!”
“你還有臉提這個,如果不是你父親幫助魏國攻打江陵城,你祖父創下的基業還不至於毀於一旦。我父親和我還不至於淪為俘虜,家仇國恨,你難道一點也沒有。”
聽到這話,梁巋的臉顫動了一下,他的心也在隱隱作痛。他的父親在魏國攻滅梁國的當天,看到魏國人在江陵城狂歡慶祝勝利時,曾想將那些魏國將士一網打盡,以圖東山再起,再一次恢復梁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江南人的軟弱和頹廢已無力,再也無法與如狼似虎的北方兵士相比了,弄不好整個江陵城將徹底毀滅。梁巋的父親只好忍氣做了他國的兒皇帝。就是現在他梁巋何嘗不想東山再起,恢復他江南漢人士族為主體的國家呢?可是他梁巋那還有力量與強大的周國對抗呢?
想到這裡,梁巋看了一眼楊堅,嘆了一口氣:“叔寶,你畢竟還年輕,不知道世事的艱難。”
“不,江南畢竟是我華夏正統,王氣正盛,我們陳國上下一體,同心同德,有朝一日你會看到它強大的會讓所有人注目的。”
“可是人呢?你們江南計程車族都跑到周國來了。不說我梁巋了,你聽說過庚信吧,就是那個梁國的右衛大將軍,江南有名的才子,現在大周國當上了驃騎大將軍。但庚將軍常常懷有故土之情,想念南方的親人宗室。每當我讀到他的《哀江南賦》,就熱淚盈眶。”
說到這裡,梁巋哭了起來,抽抽泣泣地背起了《哀江南賦》:
“粵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盜移國,金陵瓦解。餘乃竄身荒谷,公私塗炭。華陽
奔命,有去無歸,中興道銷,窮於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於別館。
天道周星,物極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無處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凱之平生,並有著書,鹹能自序。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風;陸機之辭賦,先陳世德。信年始二毛,即逢喪亂,藐是流離,至於暮齒。《燕歌》遠別,悲不自勝;楚老相逢,泣將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踐秦庭;讓東海之濱,遂餐周粟。下亭漂泊,高橋羈旅;楚歌非取樂之方,魯酒無忘憂之用。追為此賦,聊以記言;不無危苦之辭,惟以悲哀為主。
日暮途遠,人間何世?將軍一去,大樹飄零;壯士不還,寒風蕭瑟。荊璧睨柱,受連城而見欺;載書橫階,捧珠盤而不定。鍾儀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孫行人,留守西河之館。申包胥之頓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淚盡,加之以血。釣臺移柳,非玉關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