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谷妃該是如何心痛。至此,瑋月對谷妃再也反感不起來。
她又何嘗不是這麼在教導著燻?只有朗處身事外,以後她再不強迫朗了,何必再把一個心性寬仁純樸的朗再投入皇宮這隻醬缸?
當瑋月掐算到冰星遷怒於肥貓,將之溺斃於冰水之中,而谷妃擔憂,兩人連夜將貓親手葬於院角時,心中感喟,谷妃雖然費盡心機,可是把自己的怨毒展示給了兒女,對孩子稚嫩的心靈影響何其大,好好的冰星,她的童年將因此蒙上陰影。
不知曦宇的溫柔懂事背後隱藏了多少成長中的慘痛經歷?這個皇宮,真是扭曲人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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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即使再不情願,可頂著黎家女兒的名頭,總得盡點做人女兒的義務。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時間拖了兩天,最終還是得見黎家上下。否則,燻兒那頭先得造反了。
不過,瑋月點名只傳父母兩人進宮,她對皇帝說出的理由是,黎家目前無在職男也無命婦,見父母敘天倫,已是皇恩浩蕩,作為皇后,她想以自己之正服人,不想為自己破例太多。當時皇帝只是一笑,其實兩人心照不宣。黎家本來就是瑋月的父親黎羿說了算,黎羿進宮,便可說盡黎家所有人的心思,還要聽其他婦孺的哭哭啼啼作甚?皇帝自己心中沒有小家概念,只覺一大家子,孝敬了父母便是全部。他沒想到的是,皇后早就換了一個人,當然對黎家眾多親眷沒什麼感情。
約定的時辰,約定的地點,瑋月進去的時候,見珠簾前面已經坐了兩個人。男的一身駝色細布棉袍,頭上束的也是同色布巾,錯眼看去,似是一介布衣,與周圍富麗堂皇的氛圍格格不入。但是再看一眼,印象將完全改觀。瑋月心想,黎羿這麼做有點矯情了,誰不知道黎家家產已經歸還一半,即使只是一半,也是富可敵國,不會連綢衫都穿不起。而黎母總算還是穿著絲綢,也是駝色,不過看上去只是七成新。
瑋月沒有停留,更沒在設定的位置上坐下,直接親手掀開珠簾,走到伏地跪拜的父母面前,一手一個扶起他們,一邊微笑道:“自家人,講那麼多禮數幹什麼?”順便四周看了眼,見屋角站著兩名不熟悉的太監。心想,多半那是皇帝派來監聽的了。地位放在那裡,寒暄也沒法多說幾句,幾乎是直接歸位。細細一看,黎母已經是滿臉淚水。
瑋月當然哭不出來,當然她可以假哭,但是懶得做。只是默默地看著黎母,好久才說道:“那幾天,你們受苦了。”
黎羿立刻答:“原是黎家罪孽深重,合該受罰。總算天恩浩蕩,娘娘恩慈,才得今天。黎家老小俱都感謝天恩。”
瑋月淡淡“嗯”了一聲,便回頭道:“方小襲,你帶大家都下去吧,沒聽宣詔,不可進來。”
黎羿略微吃驚地看著瑋月,心想,以前女兒從來都不敢遣伺候的人下去的,今天何以如此大膽?難道是進出一次冷宮後性情大變?最近聽說皇上專寵皇后,是不是因為這個她便恃寵生驕了呢?等眾人退出後,他這才小心翼翼,略帶試探地道:“娘娘,這麼做,於規矩不合吧。”
瑋月一笑,道:“請父親來,談的是家國大事,他們這些人不必予聞。”
黎羿更是吃驚,抬頭看了瑋月很久,這才字斟句酌地道:“娘娘可是準備說御駕親征的事?”
瑋月點頭:“是。黎家多年為官,無論因為政見因為私怨,樹敵肯定不少,如今樹倒,仰仗皇上天恩,才不致有人欺負上門。若是御駕親征,鞭長莫及,而父親又無職無權,將無以自保。我在宮中,自顧不暇,估計也無法保護於你。怎生想個法子,既不讓皇上在外對京中尾大不掉的黎家疑心,又可保黎家這段時間平安?”
黎母哽咽著插話:“娘娘,難道黎家就不能東山再起了嗎?娘娘能不能……”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黎羿打斷:“娘娘不必考慮這等婦人之見。黎家只要娘娘猶居中宮,榮安王和誠恭王前景看好,入不入朝並無大礙。”
瑋月心說,這就好辦了,看來黎羿人精不是白叫的。“父親說的是,黎家,還請父親花時間大力整肅才是。以前幾位族人仗著黎家盛名,在外橫行不法,多少也是壞了黎家清譽。二十條罪未必條條確切,卻有一半是那些族人惹出來的。當務之急,不是東山再起,而是韜光養晦,更須保全自己。有人,方可徐徐以圖將來。至於怎麼做,還需請父親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