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打從澹州起,就沒有務過農,握著鋤頭的手感覺就是不如握著匕首舒服。澆水地時候,總不灑毒粉來的爽利,笨手笨腳之下。最後終於淪為了看客,饒也是如此,也是累得滿頭是汗,頭頂熱氣蒸騰。
日漸烈於中天,海棠搬了兩把躺椅。放到了棚架之下,棚上不知道掛的是什麼瓜果,葉片子極大。綠油油,綠幽幽的,將陽光全擋在了外面。
範閒呼了一口熱氣,坐到了躺椅上,不客氣地接過海棠遞過來的涼茶,喝了兩口,往後倒了下去,壓得椅子咯吱一聲。他閉上了雙眼,開始午後小憩。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放鬆。
海棠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扯下頭上的花巾擦了擦自己額角的汗,也躺了下去。
兩張竹椅一青棚,一棚涼風兩閒人。
…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棠忽然打破了沉默說道:“你這人真的有些怪。”
“你也是個怪人。”範閒依然閉著眼睛,“至少到目前為止,我也看不透你。”
二人說話間已經舍了範大人與您這種尊稱,海棠感覺舒服了些,微笑說道:“為什麼一定要看透某個人?而且看透又是什麼意思?”
“每個人做某些事情,總是有一定目的。”範閒唇角泛起一絲笑意,“而我不知道姑娘你的目地是什麼。”
“我的目的?”海棠揮著花頭巾扇了扇,說道:“活著為什麼一定要有目地?”
範閒閉著眼睛,伸出手指頭搖了搖:“活著不是要有目的,而是我們做的所有事情、想要達到的所有目的,都是為了活著。”
海棠說道:“我不是很習慣這種繞來繞去地說話方式。”
“只是說些無聊的廢話罷了。”範閒伸了個懶腰說道:“我很喜歡和你說說廢話,這種感覺可以說服自己是在確實的活著,而不是被活著這個目地所操控著。”
海棠啐了口說道:“你這還是在說廢話。”
“我只是喜歡你…的行事作風。”範閒說完這話後,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像你我這種沒有朋友的人,總是會比較想找一個說話的物件。”
“範大人才華縱橫,聲名驚天下,怎麼會沒有朋友?”不知為何,海棠回覆了大人的稱呼。
範閒沉默了起來,半晌後才說道:“我確實沒有朋友,而姑娘你是北齊嬌子,與我處在敵對的陣營中,相反我卻覺得可以把你當作朋友來看待。畢竟我在北齊的日子,你不可能出手殺我。”
海棠餘光瞥了一眼他,發現這位南朝官員漂亮的確實有些混蛋,說道:“大人出身權貴,入京後便風生水起,這一生坦坦蕩蕩,仕途無礙,兩國君主都看重於你,這等人生,還有什麼不滿足?”
“孤單,寂寞。”範閒似乎一點都沒有覺得這兩個詞有些矯情酸嘔。
海棠微嘲笑道:“範大人手下有言冰雲這等厲害人物,在南方是監察院一人之下的權重官員,家中嬌妻在堂,妹妹也是出名地才女,父居高位,往來結交的都是一時俊彥,何來寂寞孤單之說?”
“父是父,妻是妻,妹是妹,言冰雲是下屬,結交之輩都有利益糾葛。”範閒不知為什麼在海棠面前這般坦蕩,“你當我是冒充孤獨也好,模仿絕望也好,總之我這官做的不輕鬆,我這…兒子做的也不快活。,
海棠眼眸流轉,與天光爭一
一分明亮,說道:“範大人莫不是要與我做個友人?”
“友不友的暫且不論。”範閒說道:“至少和姑娘呆在一處比較放鬆。這就已經是我極難獲得的享受。”
“若我也對大人另有所圖?”
“你圖不到。”範閒回答地極有信心。
“大人似乎忘了我們之間也是有仇怨的。”
“無妨,至少現在若有人要來殺我,姑娘一定會幫我出手。”範閒骨子裡掩藏了許久的憊賴,終於透露了少許。
…
“範大人。我一直有些好奇,你…為何會願意來北齊一行。”海棠笑吟吟地望著他,其實南方官場上的事情在北方也不是什麼秘聞,當然知道其中奧妙與天子家地那些關係。
範閒笑了笑,說道:……不告訴你。”
海棠氣結,範閒卻一個翻身下了躺椅,伸了個懶腰,說道:“我餓了。”
海棠應道:“屋裡有米,井底有水,圓中有菜。你自己做吧。”
範閒嘆息道:“當男人…對除了老婆之外的任何女人說他餓了的時候,通常是在說,他肚子裡的酒蟲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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