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不,應該說是全天下地人都沒有想到這家錢莊…居然是範閒的!
他的嘴唇有些發苦,再一次感覺到師尊為何會如此重視範閒,為什麼會讓自己來代表他的一部分態度,他也清楚,範閒在那間破神廟裡和自己說的話並不虛假,招商錢莊已經擁有了明家足夠多的借據,在這件事情裡,自己只是一個要帳的打手…並不可能改變這一切。
就算他此時通知東夷城,通知明家,也不可能改變已經註定的事實。
明家完了,準確地說,在明青達跪在範閒面前,暗中殺死明老太君,以悲慼的態度,求得天下的同情,把範閒的雷霆一擊拖住之前…明家就已經完了。
明家所做的這一切努力,都只是很多餘的動作,很無力的掙扎。
範閒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手,是因為他以前還要對付來自京都的壓力。而現在他動手,一定是因為他清楚,京都裡的貴人們再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可以幫助到明家。
王十三郎皺起了眉頭,心想範閒會用什麼樣的手段,拖住京都里長公主對明家的支援呢?
“我不懂這些。”王十三郎嘆了口氣,“什麼時候去要帳,我跟著你去。”
大掌櫃笑了笑,很久以前,他是戶部一名很成功的官員,現在,他是一名很成功的高利貸操作者,對於清鋪這種事情,他很拿手:“東家那邊還會有行動配合,麻煩大人在蘇州城裡多等幾天。”
王十三郎心想,範閒要清算明家,光靠借據肯定是不夠的,他還會有什麼動作呢?
…
範閒在江南的動作提前開始,因為他需要打這個時間差,而真正導致江南動作的京都動作,也在這一刻慢慢開始了。
二月中的一天,被拖的焦頭爛額的東夷城繡布莊老闆終於得到了一個好訊息,送出去的銀票起了作用,明天,對,就是明天,繡布…就要進宮了。
第七十九章 一個宮女的死亡
二月裡來是春分,花開花落依時辰,未到百花朝天時,暫借巧手種春魂,這春之意,春之魂種在何處?便是種在人們的衣裳上,那些花瓣招展,蓬蓬疊疊的金邊繡花裡。
頭一天,東宮皇后娘娘指名要的西洋繡布終於進了宮,攏共不知道多少匹布,卻是勞動了宮裡不少太監,在宮外調布進來的是洪竹,但像今天分放這種小事情,這種需要體力的小事情,他自己卻懶得去做了。
他呆在東宮的正殿裡,注意到太子並不在,一邊小意拔弄著香爐裡的黃銅片,免得香燃得太快,一面小聲吩咐那些宮女勤快些,趕緊著把那三層棉褥子鋪好,因為皇后娘娘呆會兒便要看書了。
不多時,一陣香風拂過,內簾掀開,眉如黛,唇若丹,擁有一雙流波丹鳳眼的皇后娘娘有些懨懨地走了出來,斜倚在矮榻之上,喝著泡好的香片兒,看著手裡的書。
書是澹泊書局出的集,雖然皇后娘娘極其痛恨範閒,懼怕範閒,但是在日常的消遣中,這位國母並不願意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質。
略看了幾頁書,皇后的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洪竹這時候正在皇后身後替她捶背,那雙洗的格外潔淨的小拳頭,輕重有序地砸在皇后單薄的身體上。皇后向來喜歡洪竹得趣小意,服侍周到,尤其是這一手錘背的功夫,但今天卻沒有如往常一樣閉著雙眼享受,而是盯著面前的書冊發呆。
“娘娘想什麼呢?”洪竹微笑著說道。
宮中的太監宮女們和這些貴人比起來,就像是泥土中地螻蟻。所以一般的人們看見皇后娘娘之類的貴人總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一味的怯懦恭敬,恨不得把自己地手和腳都全縮回去。
但洪竹曾經得過範閒教誨,自己也感覺到。這些貴人們看似位高權重,錦衣玉食,沒有什麼不滿足的,可…偏偏就是這些貴人們容易感覺宮中生活苦悶,寂寞難安,喜歡有人陪著說說話。
洪竹從在御書房裡當差時便和一般的小太監不一樣,他並不會永遠低眉低眼,時刻不忘擺出一副奴才像…而是恭謹之餘,行事應對多了幾絲坦蕩之風。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宮裡的貴人們也是需要說話的。而她們的身份註定了沒有什麼知心人可以交流。而一直陪伴在身旁的小太監如果能夠不那麼面目猥瑣,行事扭捏可嫌,她們的心情也會好許多。
所以洪竹才會得了那麼多貴人的喜愛。包括皇后。
皇后似乎已經習慣了與洪竹說話,嘆了口氣說道:“只是在想…這老在宮中也嫌厭煩,姑母這兩天總在吃素唸經,本宮也沒多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