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會那樣胡鬧。
思定一切。他輕輕推開最裡地那道棉簾,外間的薰爐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他捏碎了指間的一粒藥丸,清香漸彌。
眉眼惺鬆地侍女本就在薰爐旁犯困,見少爺出來本是一驚,但嗅著那香,頓時又重入夢中。範閒微微偏頭,看著侍女憨態可掬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四祺這丫頭,看來這輩子就是被自己迷的命了,婉兒去杭州想著路遠,便沒帶這丫頭,沒料著自己回京後還是得送她入睡。
裹上厚厚的裘氅,範閒小心翼翼地沿著廊下往後門偷溜,如今的宅子裡,藤大家兩口子都在,對下人們地管束本就有些散漫,這大雪的天裡,主人家不吩咐,那些僕婦丫頭們也就喜歡躲在屋裡偷懶,所以很湊巧一路上竟是沒有人發現範閒翹家的行為。
當然,臨要靠近大鐵門時,總有護衛守在那處。然而範閒一瞪眼,護衛們也只好裝啞巴,少爺老爺,終歸都是爺,得罪哪一個都是不成地。
輕輕鬆鬆出了府,上了那輛尋常馬車,沐風兒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入車中,又細心地將車窗處的棉簾封好。範閒搖搖頭,說道:“就想看些景緻,你都封住了怎麼辦?”
沐風兒笑了笑,不敢再說什麼,披上一件雨蓑,蓋住內裡的監察院蓮衣,一搖手腕,馬鞭在空中轉了幾個彎兒,帶下幾片雪花,馬車便緩緩開動起來。
暗處六處的劍手們隨之而行,還有一些偽裝成路人的監察院密探們也匯入到了並不多的京都行人之中。
…
馬車行至京都一處熱鬧所在,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行人。
範閒掀開窗簾一角,往外面望去,只見街道兩側的商鋪開門依舊,那些做零嘴兒的攤販們撐著大傘,用鍋中的熱氣抵抗著寒冬地嚴溫,與一年前所見,並沒有一絲異樣。
他不由笑了起來。欽差大人遇刺,對於朝廷來說,確實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對於這些民間百姓們來說,想必也是這幾天最津津樂道的飯餘消遣內容,只是事情影響不了太多,該做小買賣的還是要做小買賣,該頭痛家中餘糧的還得頭痛,自己遇刺,更多的是讓朝堂不寧,對於萬年如一日的青常生活並沒有太多改變。
忽然間,他心頭一震,盯著鄰街幾個人,半晌沒有轉移視線。那幾個明顯是高手模樣的人警惕地拱衛著一個少年公子,那公子明顯易容打扮過,卻哪裡瞞得過範閒的雙眼,他的心頭大驚。
“跟上去。”看著那行人買了些東西上了自己的馬車,範閒急聲吩咐道。
沐兒風嗯了一聲,輕提馬韁,便跟了上去。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繞過繁華的大街,轉向一個相對安靜,也是相對豪奢的街區。此時天時尚早,一應冬日裡的娛樂生活尚未開始,所以這街上的樓子都有些安靜,只有街正中最好的那個位置,青樓紅燈已然高懸,棉簾重重遮風,以內裡的春色,吸引著外間悽風苦雪裡的雄性生物。
正是京都最出名的抱月樓。
範閒看著那行人下了馬車走入樓內,皺起了眉頭,心想莫不是自己真的傷後眼花?他滿腦門子官司,想也未想便讓沐風兒駛著馬車從旁邊一條道路駛進抱月樓的內院,在樓後方的湖畔門外停了下來。
他是抱月樓真正意義上的老闆,在後門處候著的嬤嬤看見他從馬車上下來,嚇了一大跳,心想這位爺不是受了重傷?怎麼還有閒心來樓裡視察?卻也不敢多說什麼,一方面趕緊派人去通知二掌櫃石清兒,一面小心翼翼地將範閒迎往湖畔最漂亮的那幢獨立小院。
範閒搖搖頭,心裡想著先前見著的那人,直接穿過湖畔的積雪,緩緩向抱月樓裡走去。上了三樓,來到專屬東家的那間房外,範閒略定了定神,聽著裡面傳來的輕微話語,忍不住唇角微翹,笑了起來。
那位老嬤嬤在他身後是說也不敢說,連咳嗽都不敢咳一聲,先前派人去通知二掌櫃,也沒有法子,只是滿心希望屋內人說的話小心一些。
靜靜聽了許久,範閒推門而入。
…
“誰?”
嘶的一聲,彎刀出鞘之聲響起,一股令人心寒的刀意撲面而至。偏生範閒卻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滿臉難看地往前走著。
出刀之人穿著尋常服飾,但眉眼間滿是警惕與沉穩之色,刀出向來無回,可是看著面前這年輕貴公子人物卻是避也不避,心知有異,硬生生地將刀拉了回來,真氣相沖,滿臉通紅。
跟在範閒身後的沐風兒也隨之進門,回身關好房門,然後向著那位刀客溫和一笑,心想看來以後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