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或許是歷史的必然,不然師傅斷不可能與範閒達成協議,向那個姓李的慶國皇帝低頭,只是他的心中依然忍不住抽痛起來。
已經沒有任何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東夷城內的一方大勢力城主府,如今全部變成了血泊之中的死屍,四顧劍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統一了整個東夷城上層社會的思想,震懾住了廬內所有弟子地心思。而城中那些不計其數的商人和夥計們。想必也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畢竟打仗從來不是商人們喜歡的一項娛樂活動。
雲之瀾微眯著眼,看著上方的山居,北齊地那位皇帝陛下。此時已經在狼桃和何道人地守護下。沉默地回到了山居之中。他不知道這些北齊人此時心中在想些什麼。自己暗中與對方達成地協議,是該就此中斷,還是繼續前行。
接下來,山居地閉門拒客,讓雲之瀾複雜的心情更加複雜,北齊皇帝陛下千里迢迢冒險前來。必定是存成付出極大代價也要畢其功於一役的態度。為什麼被範閒擄進劍廬之後,這位皇帝陛下似乎就此認輸。不再繼續嘗試撕破東夷城與南慶之間的關係?
雲之瀾站在山居之外。與狼桃輕聲說了兩句,有些黯然地向著山下行去,一路走一路在心裡想著。範閒此人。究竟有什麼神妙的本領。竟然能夠壓的北齊一方不能動彈?
他始終還是不相信範閒有這個本事。暗想應該是師尊大人向北齊皇帝清楚地表明瞭態度。才讓北齊人變得有些絕望起來。回頭望了一眼暮色中地劍廬,雲之瀾地神情極為凝重,略頓了頓後。向著東夷城內走了過去。他永遠不會背離劍廬的意志與東夷城地利益。只是今夜地東夷城人心惶惶。缺少了城主府官員的疏通壓力。他這位劍廬首徒,只有被迫無奈地開始操持起政務。
…
與雲之瀾想像的相反。北齊人沒有絕望。更準確地說,北齊那位姓戰地皇帝陛下沒有絕望。她冷漠地坐在窗邊。看著窗邊如燃燒一般地花朵,想著這兩天來地遭遇。不禁有些心神搖盪。她幼年時。被太后抱在懷中,坐上了龍椅。從那一天之後,她便不知道什麼叫做畏懼。什麼叫做絕望。
處於什麼位置上地人。應該擁有相應地判斷力,小皇帝知道在爭奪東夷城一事上。她已經輸給了範閒。而且輸的十分徹底。沒有一絲扭轉局勢的可能。但另一方面。她也清楚,四顧劍之所以會選擇南慶。並不是因為這位大宗師對南慶有什麼好感。而僅僅是因為範閒這個人地存在,似乎可以為東夷城將來地存續,帶來更多一絲地保障。
最最關鍵地問題,還藏在四顧劍地心裡,聰慧的北齊小皇帝沉思許久之後,隱隱抓住了那個關鍵,雖然她仍然不知道細節,但卻猜到,四顧劍將來一定會給範閒惹出一個大麻煩。
範閒地麻煩。就是慶帝地麻煩,就是北齊的福音。雖然她心裡清楚。如果範閒真地夠心狠,自己便只能成為對方手中地木偶娃娃。問題是範閒從來不是一個夠心狠的人,尤其是對自己地女人。
那天夜裡地事情,讓小皇帝覺得有些屈辱,有些刺激,有些興奮,有些新奇,而事後想來,似乎也有極大的好處。
範閒以此控制小皇帝,小皇帝何嘗不是以二人間地關係,讓範閒陷入極其為難的境地之中。小皇帝緩緩轉頭,冷漠地看著坐在床邊地司理理,開口說道:“愛妃,為朕梳頭。”
加上範若若,北齊這邊有三個半女人,小皇帝一邊平靜地享受著司理理地玉手輕梳,一邊沉默想著,三個半女人,對上一個有潛在裂痕的父親,範閒應該怎樣做?
…
範閒此時人在劍廬深處,站在門外,平靜地看著榻上地四顧劍。影子醒過來後,自行覓了一個地方去養傷,身為一名頂尖地刺客,他們總是有舔舐傷口地最後巢地,範閒並不擔心此點。
在暮色中,他再次迎著劍廬諸人如劍一般地目光,走入劍廬深處,為的是要處理先前北齊小皇帝想到那點四顧劍有可能在將來給自己帶來地大麻煩。
王十三郎咳了兩聲,看了他一眼,端著熱水盆子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沒有說什麼。範閒轉過頭,看著他後背上地血漬,忍不住笑了起來,先前那幕背師的場景,讓他確認了四顧劍對於這位幼徒的寵愛。
包括先前門內的熱血盆,毛巾擦身體,哪怕是一位大宗師,有時候也只不過像個被孝子服侍的可憐老頭兒。
四顧劍越寵王十三郎。範閒地心越安定。他咳了兩聲,清理了一下腦中的思緒,邁過門檻,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望著緊閉雙眼的四顧劍。開口說道:“影子不會接手劍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