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還意猶未盡地拉開了第三個抽屜。裡面躺著具縮小了很多的屍骨，估計還是個不幸的孩子吧。

〃夠了！〃林君如終於歇斯底里般地叫了起來，〃你這個人真變態！〃

孫子楚好像已經對恐懼麻木了，冷靜地說：〃其實沒什麼可怕的，這裡不過是醫院的太平間罷了！〃

〃太平間？〃

也就是臨時的停屍房，只是這些可憐的死者們，還沒等到殯儀館來接他們，便要永遠地葬身於抽屜裡了。

厲書拼命地將孫子楚拉出來，三人衝出醫院走廊，林君如才卸下了手帕〃面紗〃，大口地喘息起來：〃好惡心啊！〃

〃這地方太詭異了，醫院怎麼把太平間裡的死人扔下不管呢？〃

〃也許醫院裡的其他人也都死了。〃

厲書忽然想到了更可怕的：〃怪不得會有那麼多野貓，它們會不會是來吃腐爛屍體的？〃

〃啊！〃

林君如使勁擦著自己的膝蓋，剛才有野貓從上面擦了過去。

孫子楚絕望地看著醫院走廊，這是一個怎樣的城市啊？

夢記錄之一

沈瓔瓔

醒來時，額頭貼在圓形的玻璃上，覺得冰冷。

濛濛地看見玻璃外面，他的臉幽幽暗暗，眼中有縷縷的紅絲。我問他怎了，他只是笑笑。我想他是又熬夜了。

淡白的海岸線上，細沙軟軟的鋪成一彎新月，又或是某種巨大動物屍身上一截毛皮。視野漸漸逼近，我看見荒灘上散落著一排石碑，形態各不相同，但全都簇新而精緻，似乎籠著一層淡淡的光芒，類似某種現代藝術的傑作。跟海灘上荒涼寥落的氣氛頗不相稱。

石碑上的正面刻著細細的銘文，在月光下閃著菸灰色的光。距離接近時，可以看見那些文字，從右到左書寫，從下至上排列。真奇怪，這一切彷彿來自鏡中世界，又被海水洗去了全部血色。

〃這是什麼地方啊？〃

他的嘴唇緩緩的張開，卻聽不見聲音。伸手去拉他，只碰見冰冷的玻璃。巨大的轟鳴聲隔在我們中間。

我有些傷感，轉而察看石碑上的文字。是某種篆書和象形圖畫的混合物，不大認得。然而我記得自己是個古代語言的研究生來著，總算辨認出表示〃船〃、〃蜘蛛〃、〃永遠〃、〃薔薇〃還有〃女性〃等的圖形。

這都是什麼意思呢？

我望著他，希望他給一個解釋。在睫毛的陰影裡，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從認識的那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了。然而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卻自始至終地倦意濃重，完全看不到底。這讓我著迷又害怕。

他並不回答我。只是看著石碑們，臉上浮出滿足的笑。我忽然明白過來，這些石碑，都是他的作品。

我忽然動了一個念頭，要繞到後面去看看，石碑的背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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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夢記錄之一　沈瓔瓔（2）

然而我的身體一點也不能動彈，被緊緊束在在座位上。一會兒拔起，一會兒又被拋下。頭痛欲裂，胃袋拼命痙攣。我向他求救，這一回，隔著圓圓的玻璃，他似乎聽見了，臉上露出哀憐之色。他把手貼在玻璃上，於是我的視線被那熟悉的掌紋所填滿。生命線到手掌中心，便戛然而至。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上空迴盪：〃我們的航班在飛行過程中遇見氣流，正在顛簸，請大家在座位上坐好，並繫好安全帶。〃

譁然睜開眼。

氧氣罩掉下來了，周圍的乘客手忙腳亂。有人開始拖座位下的救生衣。有孩子的哭聲。空姐拼命的維持已經不存在的秩序。

不……

我猛的扭過頭。

圓形的舷窗外，那隻手，還緊緊地貼著，被高空寒冷的空氣凍得死白冷硬，呈現出典雅的骨灰色。而掌中那些細細的紅線卻像爬藤一樣瘋狂生長，蔓延，長出手掌一樣的葉，綻出嘴唇一樣的花。指尖在滴血，舌頭上有尚未嚥下的碎肉，飛速的撲到我眼前

我拼命拍打舷窗，想要拍掉那些可怕的藤，可我的力量如此微弱。

血藤越來越茂密，珊瑚蟲鋪滿枯死的海礁，水螅探出滴血的觸角。機翼的螺旋槳被纏繞住，咔咔作響，斬斷的藤條甩出一蓬蓬血花，濺得我一臉都是。

如果從外面看這波音757，大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盤旋鳥巢。又或是一個渾身噴發濃烈火焰的血鳳凰。

〃而翔，而翔……〃

那隻手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