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宴會上哲布尊丹巴看他的那一眼,有心要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兩位貴人,這是要往何處去?”哲布尊丹巴回了個禮,用蒙語道。
“正要去營帳歇息,活佛呢?”回答的是胤禛。
“我見天色尚好,出來走走。”哲布尊丹巴微笑道,很是平易近人。
“活佛精通佛理,不知能否撥空指教下胤禛?”自從佟貴妃去世之後,胤禛便漸漸地對佛道佛理起了興趣,不在上書房讀書的閒暇時刻,也曾看過一兩本經書典籍。
沒想到哲布尊丹巴卻搖搖頭拒絕了。“佛在心中,不在物外。”
胤禛愣了一下,只以為是自己年紀太小,哲布尊丹巴不想與他交流,心下有些怏怏。
哲布尊丹巴看了他一眼,又轉向胤禩。
“我有句話,不知閣下想聽不想聽。”
“活佛請講。”胤禩道。
“中原人有句話,叫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你要好自為之。”哲布尊丹巴的語調很慢,及至說到“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竟是用上了漢語,微帶了些口音,卻也算得端正。
胤禩一震,萬料不到哲布尊丹巴對他說的,竟是這樣一句話。
胤禛在旁邊聽了,微皺眉頭,只覺得活佛話中有話,透著一股不祥。
回到帳篷,見胤禩猶自在出神,胤禛道:“活佛雖然是活佛,但說的話也不是神機妙算,不要放在心上。”
胤禩強笑了一下,沒有出聲。
他在琢磨哲布尊丹巴的那句話。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這句話是預言,還是勸誡?
是說他前世步步算計,機關算盡,最終誤人誤己,還是讓他今生不要思慮過多,以免重蹈覆轍?
或許兼而有之吧。
那他如果不想重複前世的命運,又該怎麼做?
難道僅僅是絕了奪嫡的野心,其實並不夠?
胤禩想不通。
胤禛卻不喜看到他如此困惑煩惱的模樣,站在他跟前,手按在他的肩上,一字一頓道:“有四哥在的一天,有什麼擔子,幫你挑了便是,何必想那些有的沒的,平白傷神?”
這位四哥在他重生前後,簡直如同兩個人一般,讓他日漸軟化之餘,心中也常有惶恐,生怕有一天自己醒過來,還是躺在宗人府那座高牆之內,形銷蝕骨,苟延殘喘。
“四哥,你別對我太好……”
現在對他越好,他越怕夢醒的時候越痛苦。
胤禛聽在耳中,只覺得那語調帶著一絲蒼涼,讓人心口一抽。
他忍不住將放在胤禩肩頭的手,移向對方臉頰,卻只是手指輕輕一碰,就隨即收了回來。
“小八,我知道因著良嬪娘娘的出身,你受了不少委屈,從前我並不知道,但如今我既是知道了,便不會再放任不管,你若不信,我便發誓吧!”
“四哥說哪去了。”胤禩振作精神笑道,將方才因哲布尊丹巴的一席話而勾起的思緒都先拋到一邊。“我只是怕你娶了媳婦就忘了兄弟,到時候我天天去你府上蹭飯吃,可別嫌我礙眼。”
見他終於展顏,胤禛稍稍放下心,笑罵道:“就知道趁火打劫!”
童言
十阿哥胤俄與寶音格格的互毆事件,只不過被當成兩個小孩子的玩鬧,那位格格的父親博爾濟吉特氏烏爾錦噶喇普郡王,既不可能去找康熙問罪,康熙更不可能因此而加罪於他。
只是沒想到,這段小插曲的兩位當事人,在康熙賜宴蒙古王公的場合下,又鬧了起來。
起因是那位寶音格格在宴會途中,突然站出來,朝康熙跪下道:“偉大的博格達汗,我有一件請求,請您允許。”
她父親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大驚失色,忙低聲打著眼色喊她回來,寶音卻理都不理,烏爾錦噶喇普郡王無奈,只得離席跟著女兒一起跪下。
“這孩子平日都讓我給寵壞了,請博格達汗恕罪。”
康熙倒是沒有不悅之色,只見他微微一笑,問道:“你想求朕什麼事情?”
寶音在眾目睽睽之下,絲毫沒有侷促的舉止,聞言先拜了一拜,又看了胤俄一眼,脆聲道:“我想請博格達汗讓他做我的丈夫。”
說罷指了指十阿哥胤俄。
在場眾人都被她的大膽言辭驚呆了,誰也料不到一個八歲的小姑娘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烏爾錦噶喇普郡王不及阻止,只能苦笑著,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胤俄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