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實在太容易了些。
時間回到現在。
夢中的事歷歷在目,但他很清楚,如今他只是太淵。
太淵不由笑道:“不過是一些與眾不同的宮闈秘事。”
邢列缺站在太淵小腹上,憂心道:“宮裡的事怎麼千奇百怪都不稀奇,你可別將它當回事兒。”
太淵坐直身,捧起他,道:“我怎麼會困在一個夢裡,九天真是太小看我了。”
他忽而想到一人,便叫來青靈,問道:“蘇秀霜如今在何處?”
青靈想了想,道:“好像被我掛在後山了。怎麼,要放她下來嗎?”
太淵沉吟道:“你先把她帶來看看。”
後山的樹枝每天都在隨風顫動。
蘇秀霜被青靈放下來,感覺自己四條狼腿都在不停顫動。
沒等她站穩,青靈便捏著她後頸,將他提溜到了太淵跟前。
蘇秀霜忙對太淵柔聲低泣道:“殿下,我當初也是被逼無奈。家父不喜母親,家母又只秀霜一個女兒,秀霜為了母親好過一些,也只能鋌而走險。秀霜錯了。殿下……”
太淵嘆氣道:“秀霜,你可以好好說話嗎?”
邢列缺早忍不住,立刻道:“你捏著鼻子說話不難受嗎?”
不知這句話觸了蘇秀霜哪根筋,她忽然態度大變,大著嗓門,怒聲對邢列缺道:“我爹寵愛小妾,我娘嫌生了個女兒,從小我要是大聲說話,別人就會說我脾氣不好。呵呵,如今我脾氣好了,你竟來嫌棄老孃捏著鼻子說話?”
有些話開了口,似乎真是不吐不快,蘇秀霜乾脆繼續道:“你以為我不噁心嗎?要不是老皇帝有眼無珠,老孃這會兒早就把欺辱過我的人挨個扇一頓了!這回居然連你這個扁毛畜生也來教訓我。”
邢列缺被這疾風驟雨的話砸了一頭,登時大怒,道:“你這亂吠的牲畜好不長眼,先看看你自己長尾巴的模樣,再來看看你爺爺我!”
他將長身而立,衣帶當風的真身一現而過,飛到太淵臉側,仰著小脖子說:“太淵就喜歡我變成小鳥兒的樣子,有本事你也變成鳥啊。哼,可惜你只繼承了狼妖的血液,偏偏沒有化成鷹妖,只能怪你命不好。可憐呀。”
太淵隨手掐了一枚樹葉,將還欲再說的蘇秀霜收到樹葉裡。交給青靈,讓她先將樹葉帶到後山去。
太淵細細撫摸邢列缺炸開的羽毛,道:“莫與她置氣,那不過是一隻剛剛化形的小妖,現下一時半刻難免控制不住獸族本性。更何況,若你想,大可讓她就此消失。”他將邢列缺舉到眼前,曼聲問,“你願意嗎?”
邢列缺猶豫道:“還是算了吧。這麼點事,哪用得著大動干戈。”
太淵輕笑道:“九天的脾氣可真柔軟。”
邢列缺看著眼前的笑靨,一時慶幸,還好他不能現出人身,要是沒有這厚厚的毛毛遮住身子,太淵現在就要看見他紅臉了。——太淵這算是誇獎他脾氣好吧。邢列缺美美地用身子蹭蹭太淵白玉般的手掌。
太淵緩緩道:“這世上有許多人是不值得你去打殺的。”
邢列缺點頭道:“嗯,她以為自己有多大魅力啊,我才不理她。”
太淵笑道:“她的想法也不算什麼。古有夷姜宣姜,如今這樣的事依然不會少。她只是運氣不好,偏偏遇到一個將帝位當老婆的皇帝而已。”
被封入樹葉中的那刻,世界陡然在蘇秀霜眼裡變得巨大無比。
青靈把樹葉插在一處崖壁縫隙裡,冷聲道:“好好在這兒面壁思過。若你以後敢再不老實,就是不給我面子,不給我面子,我就讓你連裡子都沒了。”
自此,蘇秀霜只得每日經歷風吹日曬。她似乎和葉子融為了一體,這枚樹葉先是顫巍巍一點一點被風吹出縫隙,又將她吹到天空,吹到泥地。
在天空中時會和在她眼裡巨大的飛蛾擦肩而過;落到泥地裡,又有啃食葉子的蟲子。
每一次樹葉的損毀似乎就是她自己身體的損毀。
在被一條巨大的蟲子碾過,又被一場秋雨擊打後沉入泥地裡時,雖然葉子依舊在慢慢腐爛,但她卻鬆了一口氣。因為她沒有飄出這個懸崖外,她還有被放出來的可能。
而現在,她還只有一點點後悔。她唯一的擔心,也只是害怕葉子被風吹出石縫。她還不知道,以後她會一天比一天更加後悔今日的放肆。
——忍了那麼多年,為何就單單在那天爆發了呢?是因為忍得時間太長了,還是因為……她並不想讓那人以為她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