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裡是錦屏去大廚房提菜,今兒換成了銀屏,眾人欺她臉生,又是小院裡頭出來的,故而說話格外不客氣。
下人相處,倒比主人家還看臉面些。
“不過一碟子清炒豆芽來,便要半兩銀子,就是金豆芽銀豆芽,主子們要,也沒有收錢的道理。”
銀屏氣的跟什麼似得。
錦屏正在床上躺著養神,她心情不好,腳軟無力,故而想要養一養,免得在主子跟前出錯,聞言披上衣裳,趕緊來前。
“菘菜豆腐?”
錦屏翻開食盒,就這麼一碟子,甚至還沒了熱氣。
她氣的捂住胸口,恨恨道:“欺人太甚。”
正說著,就聽外頭的門子道:“小將軍來了。”
話音一落,段雲凌便踏入了院子,見錦屏披著衣裳立在那,小臉蒼白,便問了句:“怎的了?”
錦屏背過身,狠狠的眨了眨眼,將眼中淚意眨去,臉上掛出笑來:“也無事。”
誰知道段雲凌卻不是好糊弄的,見桌上的漆器是盤金纏枝蓮的,便知道是主子用的。
上前一看,只有一碟子菘菜豆腐,並一小碗發黃的米飯,登時也劍眉倒豎。
“行了,我知道了。”說著他衝川兒招招手,示意他先去買點心來,再叫酒樓送一桌飯菜來。
花漵這才撩簾子出來,看著小將軍疏朗的眉眼,笑道:“吃什麼不是吃,左右吃不了幾口。”
“那也不能將就了。”小將軍道。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羞赧。
邊上的錦屏手指動了動,卻低低的垂下頭,什麼都沒有說。
花漵摳了摳手指,看著小將軍道:“您怎麼又來了?”
他來的極勤,隔三差五便要來看看。
“給你撐腰。”段雲凌驕矜道。
花漵臉上的血色褪去,變得蒼白起來。
“你別多想,那起子下人,最會欺負人,別說你是侯府表小姐,就是正經府裡頭的小姐,她們也要歪纏三分,這才想著給你撐腰。”
他急急的解釋,有些手足無措。
抓耳撓腮的漲紅了臉。
素日裡那光風霽月、翩翩君子的模樣,登時消散一空。
越是這樣,越是叫人覺得難能可貴。
等酒樓送來飯菜,段雲凌才有些依依不捨道:“你若是有什麼難處,只管張嘴說,若是不成,就先忍忍,再有月餘過了門,也就痛快了。”
“家中略有薄產,任你造。”
看著他拍著胸膛在她面前展示自己,花漵笑的溫婉。
段雲凌心中一動,大手試了好幾次,想要伸出來牽牽她的手,想要跟她親密一點,卻總是自己又退了回去。
再等等。
肉總歸爛在鍋裡,煮熟的鴨子,怎麼也飛不了。
他勸著自己,讓自己不要孟浪了。
看著他依依不捨離開的身影,花漵忍不住抿嘴輕笑,他是個好男人,想必未來的生活,就算對她沒有情誼,也會有一份責任心在,不至於情散了,就將人拋在腦後。
這份愉悅的心情,持續了兩天。
往後有依靠,焉能叫人不痛快。
然而看到侍衛那張熟悉的俊臉,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抗拒道:“世間女子千千萬,緣何又來尋我。”
“尊貴的太子殿下,連一個女人也沒有嗎?”
侍衛高達雙唇蠕動,半晌才憋出來一句:“誰讓頭一個沾的是你。”
太子中了春毒這件事,必須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不願意。”她冷著臉反抗。
高達歪了歪頭,伸出手掌,直接將她扛在肩上,疾馳而去。
能為太子分憂,是她的榮幸。
等到了小院,仍舊是燈火稀薄,只太子榻前一燈如豆,昭示著此處有人。
太子穿著蒼色的衣衫,臉色蒼白表情淡漠,眼下有淡淡的青黑,顯得整個人愈加的陰翳。
“過來。”他道。
花漵腳步釘在原地,她認真道:“再有月餘,我就要入小將軍府裡,再做這事,怕是有些不合時宜。”
她是真的不願意。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小將軍一片拳拳真心,無論如何,她也要回饋一二。
太子抬眸看她,那微微上翹的眼尾,這會兒又猩紅一片,望過來的眼神陰翳暴戾,好像在片刻間,就會暴起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