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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歷朝歷代的慣例,年假要到元霄後才結束,這段時間大臣們不用上朝,除了重大的戰報和政務,秦牧要處理的事務也少,相對清閒了許多。
來到顧含煙的小樓,樓中一如往常的清靜。
一簾春風,輕拂牆上的書畫,檀桌茵榻上琴棋自閒,房中淡香細細,纖塵不染。
顧含煙穿著一襲繡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葉裙,如同一個水邊採蓮的江南女子,手上戴著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衫得她皓腕如霜似雪,那細長如玉的手指,正細細地攤開一幅山水軸卷。
旁邊站著董小宛和柳如是,倆人一個高挑綽約,一個成熟嫵媚,正在一同觀賞顧含煙開啟的畫卷。
柳如是作為侍女,身份不同,一見秦牧進來,她連忙退到一邊。顧含煙、董小婉驚醒回頭,連忙斂衽作禮。
秦牧擺擺手,往桌邊東坡椅一坐問道:“你們在看什麼?”
顧含煙柔聲答道:“董姐姐剛剛拿來一幅唐伯虎的《杏花茅屋圖》,奴看著喜歡,秦王您看看,若是也喜歡,奴就照著繡出來送給秦王。”
“呃......杏花茅屋圖?不是春宮圖嗎?”秦牧打趣了一句。
“秦王!”顧含煙大羞,花靨如芍藥染春煙,煞是動人。
秦牧呵呵一笑,細看桌上開啟的軸卷,只見畫面山峰高聳,視野開闊。畫面左側山崖陡立,下方巨石盤踞,雜樹濃密,當中是茫茫的江水。巨石林木間兩位高士在小橋流水邊上對立交談。
整幅畫筆墨俊逸挺秀,婉轉流暢,筆力稍弱,鉤挑綿軟,看不出一絲狂態。畫面的留白處題有一首詩:
綠水紅橋夾杏花。
數間茅屋是漁家。
主人莫拒看花客,
囊有青錢酒不賒。
畫面表達的高人雅士山林隱逸的主題正是中國文人山水藝術追求的境界,也是文人山水畫的藝術精神所在。
顧含煙深受吳門畫派的影響,最喜歡這種境界的山水畫。董小宛嚮往林泉隱閒的生活。同樣喜歡這樣的畫意,剛才看著便沉迷其中,以至於秦牧進來都不知道。
“雖然不是春宮畫,本王也非常喜歡。”秦牧笑著指指桌邊的椅子,示意顧含煙和董小宛坐下。
其實說到春宮畫,明朝中後期十分盛行,別說董小宛她們早就習以為常,就連顧含煙這樣的大家閨秀,看過春宮畫也不奇怪。
象唐伯虎這樣的名士,畫春宮圖的也大有人在。富貴之家的私室裡。要是沒有幾幅春宮畫那才是咄咄怪事。
另一方面,在社會上,煙花業也是前所未有的發達,武宗朱厚照曾檢閱過妓女,嘉靖到崇楨年間。甚至有人舉辦各種“蓮臺仙會”之類的妓女選美大會,品評名妓,訂定“花榜”,分列次第:女狀元、榜眼、探花……熱鬧的情況一點也不遜於後世的選美或選秀。
象《金瓶梅》等*小說也大行其道,總之明朝中後期的色情業比以往任何一個朝代都繁盛。
這一切與明代主流文化中倡導朱程理學“存天理,滅人慾”的觀念大相勁庭,或許這就是禁錮得越嚴厲。反彈就越大吧。
從某個角度看來,這未嘗不是朱程理學失去民眾基礎,是民眾企圖擺脫思想束縛的一種體現。
“含煙,我記得你說過,你這畫繡是跟你伯母學的,到令尊這一代。因家道中落,你有一個姑母還曾設帳授徒,將家傳秘繡技藝傳於外姓對嗎?”
“是的,秦王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秦牧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若有所思地說道:“如今這天下。因為長期戰亂,導致男女嚴重失衡,很多女子無依無靠,若聽任不理,她們中很多人只能被迫流落煙花之地,總之生活會極其困難.......”
秦牧的話,一下觸動了顧含煙的心事,她父親在抗清時犧牲了,剩下她和母親及年幼的弟弟,若不能及時找個婆家,她迫於生活,何嘗不可能落到煙花之地呢?
秦牧接著說道:“而且由於孤兒寡婦的數量驚人,如果不能善加安置,不但她們的下場會很淒涼,甚至會成為國家沉重的負擔。本王打算從多個方面著手解決這個問題,其中一個方面就是從紡織、刺繡上著手。”
秦牧把事情說得這麼重大,反而讓顧含煙嚇著了,她遲疑地說道:“秦王,您是想讓奴教大家刺繡嗎?可是奴能教得了多少呢?再說這畫繡與其它繡工有些差別,需要長期學習,且有一定的天份才能繡出精品來,教這個恐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呢。”